歐陽忠埋在一處向陽的山坳裏,小小的土包上長滿了茅草,四周也被雨水衝刷的變了形,墳頭上的柳枝已經長成了枝繁葉茂的小樹,滿樹的葉子在微風中搖曳著,仿佛在訴說著一種憂傷的思念。
雪兒眼裏早已噙滿了淚珠,放下了手裏的祭品,拉著妹妹跪在了父親的墳前,任淚水在臉上恣意的流著卻沒哭出聲響,恭恭敬敬磕了三個滿頭,緊跟在她們身後的嶽宇軒掏出一包沒拆口的煙,有點笨拙地點燃了一根,輕輕地放在了歐陽忠的墳前,和春妮一起朝墳頭磕了幾個頭。
歐陽雪站起身來用手一把一把地輕輕扯著墳頭上的野草,那樣子像是怕驚醒了睡夢中的父親,玉兒則嚶嚶的哭泣著,也用雙手撕扯著,大滴的淚水不斷地滴落在扯起的沙土上,濺起一股輕煙。
嶽宇軒和春妮望著不吭一氣的雪兒有點擔心,急忙彎下腰去幫忙拔草,四個人一會兒就把荒草拔了個精光,雪兒摟起那堆草扔在了遠遠的山坡上,返回身拿過一把鐵鍬開始往墳上填土,春妮也拿起鐵鍬準備幫忙卻被嶽宇軒奪了過去:“春妮,你歇會兒,讓我來。”
春妮隻好蹲下身安慰著歐陽玉,和她一起拔著墳地周邊的荒草,人多力量大,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已經把一座荒涼的墳堆整理的幹幹淨淨,嶽宇軒雖然沒有幹過這活,但到底是男孩子,他用鐵鍬把墳堆拍的齊實了,還從遠處找來了一塊比較方正的青石板,用碎石塊墊土壘了一個放祭品的石桌,把他們帶來的東西倒進了石桌下麵,那包煙放在了桌麵上。
至始至終沒開口的雪兒拍拍身上的灰土,朝嶽宇軒露出一個淒美的微笑:“宇軒,謝謝你陪我們來,謝謝你給爸爸帶的煙,他一輩子最愛抽煙,可一直抽的是水煙,沒抽過幾包紙煙。”說著眼圈就紅了,嶽宇軒看得出來她在使勁忍著悲痛,他歎口氣:“雪兒,你就別老跟我客氣了,咱回去吧,好嗎?”
雪兒拉過妹妹給她拍著身上的土:“玉兒,你跟著哥哥姐姐先回去,我在這裏待會兒,和爸爸說說話。”
“姐,我陪你。”
“不用,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聽話,先回去,我一會兒就回。”
嶽宇軒知道,要強的雪兒是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隻好叮囑了雪兒:“天太熱,別呆太久,早點回來。”然後帶著春妮和玉兒走了。
雪兒看著他們走遠,仿佛一下子虛脫了似的,軟軟的跪坐在父親墳前,所有的委屈悲傷在一瞬間迸發,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奔湧而至,她手裏緊緊地抓著一把黃土,無聲的哭泣再也無法釋放心中淤積的傷痛,索性放聲痛哭,哭聲驚飛了附近樹上的鳥雀,在這曠野裏回蕩著,這故鄉的大山是深情的,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回應著她無法訴說的悲傷。
少小失父的憂傷,被人欺負的委屈,獨處異鄉的孤獨,有愛難投的苦楚,背井離鄉的親人……一幕幕在雪兒的腦海裏閃爍著,點點都是刺骨的痛,她堅強,她冷漠,她沉著……硬裝出來的表象掩蓋了一個女孩內心的軟弱,而在這裏,在自己父親的墳前,她再也不用掩飾,不用強裝笑臉,盡情地發泄著內心積壓的感傷,訴說著對父親的思念,夏日的驕陽好像也被這個女孩的悲傷感染了,借來一片雲彩躲了進去,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