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夜在等待中並不孤獨,一串汽車尾部的燈光一閃一閃的,像一對對野牲口貪婪的眼睛,不時的有急躁的司機摁響車笛,刺耳的鳴叫聲此起彼伏,車窗外還有成群結隊的司機們抽煙的亮光閃動著……
陸寒冰就這麼瞪著眼睛看著這一切,耳邊傳來鄒楚天均勻的呼吸,他苦笑著把自己的外衣搭在了老爺子的身上,盡管還沒入秋,深夜的天氣已經有了些微的涼意,老爺子可能很久都沒開車走這麼遠的路程了,看樣子疲憊到了極致,陸寒冰心裏非常愧疚。
時間在一分一分的向前走著,好像天邊已經染上了曙色,可車隊一點動靜都沒有,陸寒冰終於困頓到了極點,哈欠連天的慢慢合上了雙眼,他睡著了。
人老了可能都是這個樣子,晚上急著睡覺,黎明前就會醒來。陸寒冰睡著沒多久,鄒楚天就醒了,他伸伸胳膊展了展腰,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他低頭撿了起來,又把它輕輕覆蓋在了陸寒冰的身上,然後輕輕打開車門下了車。
四周的夜色已基本上退淨,東方有一抹光亮開始爬了上來。鄒楚天剛站穩,就有幾個司機圍了過來,一位年輕的小夥子給他遞過來一支煙打趣著:“老爺子,您老可真是好睡相,這麼長時間楞沒出來透透氣,嗬嗬,抽支煙,解解乏吧,這麼大歲數在這裏熬了一夜也夠您受的。”
鄒楚天笑嗬嗬的接過煙:“嗬嗬,是老了,不能和你們年輕人比了,走幾百裏就困得慌,邊走邊歇還趕上堵車,這一覺睡的夠踏實,養足精神一會兒好趕路。你們一夜沒睡嗎?”
“不是,”一位中年人搭腔到:“我們也是才醒,可能就這小夥子沒睡著,年輕人嘛,耐得住熬。”
“哎,老爺子,您這是從哪裏過來的?”有人問道。
鄒楚天答道:“浙江杭州。”
“嘿,怪不得您困了,這路夠遠的,就您一個人嗎?”
“不是,我還有位伴兒在車裏。”
“把他叫下來透透氣吧,悶了一夜了。”
“不用了,他還睡著呢。”
……
說著話時間就是過得快點,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過去了,天也大亮起來,前邊傳來了長長地鳴號聲,這是告訴後邊的司機做好準備,路通了。
司機們互相道一聲別,急匆匆各自返回了自己的車裏,又過了十幾分鍾,車隊終於緩緩地向前移動了。
陸寒冰這回睡踏實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直到下了高速,鄒楚天才把他叫醒,因為他不知道路線,線路圖在陸寒冰身上揣著呢。
睜開朦朧的睡眼,陸寒冰一翻身坐起來:“義父,我們到了?”
“嗯,到了,你小子睡好了吧?嗬嗬,鼾聲如雷啊。趕緊看看線路,我對這路可是一抹黑。”
陸寒冰從口袋裏掏出那本薄薄的青島市線路圖看了一會兒,然後朝一個方向指著:“我們從這裏走。”
車子在陸寒冰的指點下七拐八拐的繞著圈子,原來這個城市裏所有的道路都是單行線,鄒楚天心想多虧寒冰這小子帶了那份線路圖,不然他們非轉暈不可。一直轉到九點十分,他們才在陽光醫院門口停下了車。
鄒楚天要去給雪兒買點水果,陸寒冰硬給攔住了,說先看到雪兒再買不遲。鄒楚天知道他心急,隻好跟他一起進了醫院的大門。這個醫院挺大的,裏麵一共有六棟樓,東南西北各一棟,後院裏還有兩棟,高度全部是六層。東樓的位置一目了然,倆人很快就上了二樓,迎麵一張醒目的標識:婦產科住院部。
這個大牌子很紮眼的掛在樓梯口的正上方,進來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看到牌子上的字後兩人反應各異,鄒楚天心裏“咯噔”一下,但表麵上卻沒露出什麼,而陸寒冰就不同了,他兩眼怔怔地望著牌子,心狂跳著,臉色也因為這猛不防的衝擊變的蒼白起來,雙手緊握著,手心裏全是汗,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根本邁不開步子。
鄒楚天拽了拽他的袖子:“別愣著了,我們進去看看再說。”
陸寒冰這才挪著機械的步伐跟在鄒楚天身後朝右走去,一個房間挨著一個房間,看到012號的牌子,陸寒冰站住了,不由地心裏一陣發顫,不知道麵對他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