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裏逝去的年華
回家探親。
一日午後,獨自閑逛,再次踏上老院裏的那段宅子。
十多年沒來過了,這裏早就變得荒涼。
記得,之前最後那次來到老院,那時,奶奶還健在,我們還聽得到她爽朗的笑聲。
如今,這裏是如此的荒涼,掉盡黑漆的大門上,一把鐵製的門栓鏽跡斑斑,門沒有上鎖,因為,裏麵本沒有值錢的物品。
拉開門栓,吹落手上的塵灰,猶豫再三,還是踏進小院。
在兒時的記憶裏,這裏好象不似如今的狹窄,難道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我的眼界變得寬闊?
小時候的記憶,這個小院整潔而寬敞,裏麵承載著全部的兒時無憂時光。
時值夏末,小院裏因多年無人居住,竟然看上去芳草萋萋。
西房、東房已是滿目瘡痍,連接堂屋的黃土圍牆也已倒塌大半,隻有堂屋還算完好,門敞開著,地麵上落滿一層厚厚的灰塵,一些老式的木製桌椅照例陳設在屋內,堂屋西北角上是一口諾大的水缸,小時候,北方幹旱缺水,似乎家家都會有一隻水缸佇立在堂屋一角。
小院安靜的出奇,我仿佛能聽見小院裏風吹草動的聲音,我不敢再多逗留,怕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風景勾起的思念會讓我悲緒萬千。
回轉身準備朝外走去,穿過小院時,心底的思緒早已抑製不住的翻滾。
眼前有些模糊,卻依稀出現親切而忙碌的背影。
那亦是個有些枯瘦的背影。常年穿著自己縫製的藍灰色衣衫,腦後挽著一隻發髻,背有些駝,綁著的褲腿下顯眼的是一雙緾過的小腳,穿著自己親手縫製的土布鞋。
那個背影忙碌著,進西屋抱出一捆柴,進堂屋燒火,淘米,做飯。
在小院中手裏拿著菠萁,瘦骨嶙峋卻有力的雙手菠著玉米和穀子。
那個身影手裏握著針錢,一針一針的納著鞋底兒。
那個身影,她在堂屋前的小院裏擺開方桌,切上一個大大的西瓜,叫上小巷裏的街坊和孩子來乘涼。
那個身影在大年夜裏擺上神龕虔誠地跪在地上,祈求一年的風調雨順和家人平安。
那個身影在每個大年初一天還未亮的早晨,將一顆顆精致的水餃放進翻騰著熱氣的大鍋裏,又滿臉含笑地將煮好的餃子端上擺在炕上的桌上,然後正襟危坐在堂屋中央,等著孩子們給她拜年,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壓歲零錢。
一切仍曆曆在目,鮮活如昨。這些記憶,我以為離家多年,我不會再提起,我以為他們早就被形形色色的經曆狠狠壓進心底。卻不想,此情此景,觸手可及,原來這些記憶早就懸浮,不停翻滾,那些是無論怎樣都抹不去的記憶,深深鐫刻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