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我醒來的時候,宋山愚早就不在了,我就不信他一身皺巴巴的襯衫西褲怎麼好意思出現在人前。上午的時候無所事事,我正等著他來問我“你還生不生氣”,結果九點多的時候,小護士朱曉瑩過來笑眯眯的問我:“張姐,你準備好出院沒有?”
雖然她這是疑問句,但是我總覺得她那意思其實是:“你收拾好東西沒有,我來幫你拎東西。”
我看到過好幾則病人賴在醫院不走的社會新聞,我問:“你們院長呢?”
“和別的幾個科室的主任在開會。”朱曉瑩回答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沒有一兩個小時開不完會。”
你哄誰呢,這些人才要是一個會都開那麼長時間,病人來了怎麼辦?你們這些小護士救死扶傷啊。我張著嘴愣了一會兒後,慢慢的就把嘴唇閉上了。我朝著朱曉瑩點點頭:“好,你們讓我走,我就走。”
“張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顯得我們醫院欺負病人似的。你還是自己人呢,要站在醫院的角度多考慮問題。”朱曉瑩繼續笑嘻嘻的說。
我白了她一眼,然後當著她的麵給我媽打了一個電話。我才說宋山愚讓我出院了,沒想到我媽竟然對我說:“那你自己回來吧。”
你閨女就是感冒發燒去醫院吊個水也不至於就是這種待遇啊嗎,更何況我還是感冒發燒。我說:“你難道就不讓我爸來接我出院?”
“你爸去買菜了。”
“他閨女就沒有一籃子菜重要?”
“你有精力咋大呼小叫,那就怎麼不能自己回來了?”我媽說完以後,立刻就掛上了電話。
我震驚了,這應該是我的親媽吧,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對朱曉瑩說:“都沒有人來接我,我怎麼出院?”
“我幫你叫車。”朱曉瑩貼心的說。
“你就盼著我快點走麼,小同誌,想想看,我走了以後,誰陪著你們這群無聊的人打麻將?”
“打麻將可沒有張姐你回家與家人團聚重要。”說完這話,朱曉瑩伸手就把我剛剛收拾出來的旅行包拎了起來,“張姐你就這麼多東西,有沒有什麼忘記?”朱曉瑩單手拎著包問我。
我環視一圈病房後,衝她搖搖頭。朱曉瑩不在意的說:“也沒什麼,落下什麼東西了,可以讓院長帶回去給你。”
聽到朱曉瑩這麼說,我立刻就想從剛剛收拾好的包裏拽出來點東西大大咧咧的留在病房裏,讓宋山愚給我送過去。
朱曉瑩拎著包走在我身邊,對我說:“張姐,改天我打電話約你出來,大家一起打牌。”
“好,我請你吃飯。”
朱曉瑩將我送到門診部門口,已經有出租車在那兒等著了。我聽到旁人有人說:“不愧是大醫院,護士的服務態度多好啊。”
朱曉瑩立刻擺出一副很職業的溫柔笑容,朝著聲音的方向點了點頭。我憋著笑對她說:“你們醫院應該弄一個十佳微笑服務獎的,你絕對榜上有名。”
“張姐你真是太有眼光了,我可是咱醫院裏的先進勞模。”朱曉瑩將旅行包放在車後座上,然後讓我也進去了。她隔著車窗衝我揮揮手,然後自己就進去了。
我一個人回到家的時候,我爸給我開的門。我媽正在陽台上曬被子——我到現在才發現今天的太陽挺毒辣的。
我媽手裏拿著一根竹竿使勁的抽打的被褥,一邊打,一邊扭過頭看著我。我想象著那竹竿要是抽在我身上,沒五分鍾我就該壯烈犧牲了。我看了一眼我爸,發現在我沒進家門之前,他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廚房門口低矮的小板凳上,抱著塑料洗菜盆剝毛豆。
我差點就淚流滿麵了,老同誌您受苦了,在單位和家裏作威作福了一輩子,您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您可真是能屈能伸的好榜樣。不過從今天了開始,你就有一位立場堅定分明,耐虐抗打擊,更重要的是,簡直就像是炮彈吸鐵石似的炮灰好戰友了。
我將東西拎回了自己的房間,雖然好久沒住過了,但是房間裏幹幹淨淨的。我探頭又看了我媽一眼,她在晾曬的正是我的床上的被子——她肯定是把我的被子當成我一樣鞭打了。
我媽對我始終怒氣衝衝的,不過也沒有對我發脾氣,隻是給我甩臉色看。這點兒程度我根本就毫不在乎,她不理我,可家裏還有我爸呢,我們爺倆也能嘮幾句。不過,我和我爸笑的越開心,她臉色就越難看,真是太孩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