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那麼多人鴉雀無聲看著,靜悄悄的。黑衣小夥給每人發了一根蠟燭,一一點燃,黑森森的屋子裏亮起點點燭光。信徒們手舉蠟燭,圍著屍體和作法的洪辰繞圈。劉燕注視著死者,輕輕唱出一首模糊不清的歌,曲調的節奏很快,信徒們跟著一起低聲吟唱起來。
我不會詞,隻好動動口型。
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屍體從頭到腳都被塗滿了血紅色的染料,那些鬼畫符筆勾銳利,構圖詭異,看起來非常嚇人。洪辰微微眯縫著眼,用手輕輕撫動屍體的臉,當收手的時候,死者原本僵硬的臉上忽然微微咧嘴詭笑,幽幽燭光下,看得人頭皮都炸了。
洪辰從香爐裏取來一根長香,慢慢插在死人的嘴裏,念念有詞,猛地喊了一聲:“起!”
房東大嫂的屍體“忽”的一下,突然坐了起來。這場景實在太詭異,女信徒們包括我都嚇得倒退幾步,本來圍成的圈子也散掉了。黑衣小夥怒斥:“害什麼怕?這是護法在作法,繼續唱。”
大家哆哆嗦嗦,顫巍巍地繼續唱著歌。
洪辰拉著長香,長香那頭連著屍體,她像拽著提線木偶一樣,把屍體拉了起來。洪辰道:“這位大姐的魂兒讓我封在她自己的屍體裏,落日前必須完成靈魂和新身體的交接。”
劉燕走到房東女兒近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示意她站起。房東女兒哭得淚水漣漣,赤腳站在地上,像是狂風暴雨躲在簷下的小燕子。
“動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我抬眼去看,手裏的蠟燭差點打翻。房東大嫂的屍體居然自己動了,動作非常僵硬,像是關節生了鏽,一下又一下,慢慢向前走。黑衣小夥低聲說道:“圈子不要散,圍著她。”
我們這個圈子圍在屍體的外麵,她往哪走我們就跟到哪裏,眾人雖然害怕可也得低聲吟唱那首古怪的曲子,蠟燭嗤嗤燃著,情景十分詭秘。
洪辰對房東女兒說:“把外衣脫掉坐在地上。別害怕,很快就完事。”
她非常聽話地坐在地上,洪辰從神龕下麵拿出一個黑色的壇子,放在她麵前。我認出來了,這不就是佛堂裏的藏魂壇嗎?聽秦丹說,此器最是邪門,能夠收煉魂魄。
我屏住呼吸,繼續看著。
洪辰從袖子裏取出一根黑色的長釘,我幾乎叫出來,當時王冬梅就是把這麼一根釘子打在洪辰的頭上進行泄魂的。難道她要對房東女兒也做同樣的法術?
洪辰默默吟咒,用手撫摸房東女兒的頭頂,緩緩舉起長釘,對著頭上的穴道插了進去。我看得胸口起伏,全身栗抖。這娘們絕對不懷好意,不是把靈魂送到極樂世界往生,而是為了搜集魂魄。
我正看著,腳步不由自主停下來,後麵的人沒注意一下撞到我身上,隊伍立時停了。黑衣小夥走過來,厲聲低喝:“幹什麼?!打起精神!”
我指著洪辰,磕磕巴巴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小夥子眼神銳利陰鷙:“你想做什麼?”
眾信徒舉著蠟燭一起齊刷刷地看我,黑暗的房間,微微燭光,每個人的臉色都被映得陰森無比。我被他們看得汗如雨下,後背發毛,半天才說出一句:“沒,沒啥。”
也怪了,那麼長一根大釘子插進人的頭裏,竟然沒有出血。房東女兒因為劇烈的疼痛而輕微顫抖著,張嘴想說什麼又不出聲,伸出兩隻手在空中亂抓,像是溺水的人拚命去抓稻草。
洪辰示意黑衣小夥抱起女孩,她拾起地上藏魂壇,兩人進了後麵的密室。看樣子下麵的過程不能給大家看了。
洪辰一走,我這壓力陡然減輕,瞅著沒人管,偷偷出了隊伍,來到劉燕近前。我低聲問:“劉燕前輩,還認識我嗎?”
劉燕看我:“劉洋,你一來我就知道了。是我親自選中,讓你上來的。”
“前輩,你行行好。別讓王冬梅給那女孩作法,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我央求。
“呦。”劉燕笑:“你還是大善人呢。為母親赴死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誰也沒有強迫,我們遵從她的意誌而已。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歸宿,自己選的路自己走,我無權幹涉。”
她說得話,我無從辯駁,明知道是歪理可不知從哪說起。我歎口氣:“前輩,你弄這麼個轉世組織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