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氣氛倏地冷到冰點,無人再敢飲酒喧嘩,個個都低垂著頭戰戰兢兢。
那官員此刻才醒悟過來,酒早被嚇醒,一雙腳不住的發抖,“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伏地不起,連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不住的磕著頭,身下一股水漬慢慢蔓延到了地麵,尿臊味就在席間彌漫了開來。
越謹此刻又是一幅嬉皮笑臉的模樣,收回手中的弓,狀似關切的問道:“怎麼劉大人身體不適嗎?倒別攪了大家的興致,來人啊,送劉大人回府!”
那劉大人渾身癱軟的被架了出去。越謹突然拍了下額頭,恍然道:“瞧我這記性,今日邀請諸位,本是要介紹本王的一位朋友的,才剛倒忘了,幸而記起。”
越謹像是興致極好,舉起酒杯道:“來來來,讓我們舉杯歡迎本王摯友:蘇柒然!”
眾人一同舉杯,翹首以待那位人物出場。卻是靜悄悄一片,既不見人影,也不聞人聲。越謹的臉色頗尷尬,重重咳了幾聲,叫到:“蘇柒然!”——依然沒有回音。
越謹的臉上掛不住了,再也沒有嬉皮笑臉的模樣,反而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懊惱樣子,連著叫了幾聲:“蘇柒然!蘇柒然!”
這時屏風後傳來低低的一聲:“來了。”原來那屏風後竟有人藏著,那聲音像是剛從睡夢中醒來,低沉暗啞,帶著磁性,性感無比。接著一個身影從屏風後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那男子著一件玄色衣袍,隻在腰處隨便係了一條衣帶,如玉的胸膛一片裸露。眉斜飛入鬢,一雙鳳目迷離惺忪,似睡未睡。薄唇微張,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竟是一張禍國殃民的臉。
流蘇驚得將手緊握住椅子扶手,骨節泛白猶未知。一樣鬆垮的衣衫,一樣頹廢的氣息,一樣玩世不恭漠然的態度,這男子竟是前幾日在醉仙樓見到的那位!
宣墨發現了流蘇的異樣,見她臉色不好,身體緊張的前傾著,便輕聲問:“怎麼了?”
流蘇倏地回神,匆忙掩飾道:“沒怎麼,隻是被這人形容放浪嚇了一跳。”
宣墨深深的望了流蘇一眼,也不再說話。隻聽越謹在上說道:“蘇柒然年輕有為,是本王的摯友,也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今日介紹於諸位,還請諸位日後多多關照他。”語氣一轉,口吻突然多了危險的味道,惡意的笑著說:“本王聽說,柒然與宣夫人,可謂是交情不淺哪!”
流蘇還未安定下來,正拿著茶盞想喝茶安神,聽到越謹最後這句話,手一抖,幾乎失手將茶盞打碎。
流蘇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清晰無比,幾乎要跳出胸腔。腦子飛速的旋轉著:聽越謹這話,再加上前日蘇柒然對自己那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可以肯定以前的淩流蘇必定與他有什麼糾纏,可是自穿過來後,卻從未聽說淩父淩母乃至荷包提起過這人,倘若越謹要在此時安排她和蘇柒然敘什麼舊的話,她可真是束手無策了!
流蘇雙手緊握成拳,麵上卻又不能表現出慌張,真是苦不堪言。
正在此時卻見淩風雷站了起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語氣卻刻意輕鬆:“蘇公子與小女的確是舊交,蘇公子曾教過小女念書。今日在這見到蘇公子,真是鄙人的榮幸。”
流蘇因為淩風雷的說辭而愣了愣,眼角瞥到淩風雷正向自己使眼色,恍然大悟,連忙站起身來向蘇柒然行了禮,口中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流蘇給蘇先生行禮了!”
越謹瞟了瞟流蘇,又瞟了瞟蘇柒然,眼神在兩人之間飛快地竄,語氣曖昧的說:“原來柒然還有這麼一個學生啊!”
蘇柒然不置可否,淡淡的掃過流蘇,又打了個大大的嗬欠,衣袖一拂,轉身離去,回到了屏風後繼續睡。
越謹像是已經習慣了蘇柒然的舉止,絲毫不在意他的離去,端起酒杯道:“大家繼續喝,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席下漸漸又有了熱鬧的氣氛,隻是那些官員都收斂了許多。宣墨此刻正被一個官員纏住,也不知兩人在商討些什麼。淩風雷趁機向流蘇使了眼色,暗示流蘇跟著他離開。
流蘇見狀,也不能裝做沒看見,隻得命荷包在原地等候,自己跟了淩風雷出了大廳。
廳外並無人跡,隻有草叢裏春蟲的嘶叫聲。淩風雷在一處回廊隱蔽的角落停下,緩緩轉身,臉色煞是陰沉,對走上前的流蘇道:“你和蘇柒然的事我們隱瞞得極其秘密,知情人極少,卻沒想到二皇子竟然知曉!這對我們很不利,今日他特邀請你我來,怕也是宣示他有把柄。雖然我替你蒙混過去了,但是你自己千萬慎重,萬不可再出什麼亂子,更不可再與蘇柒然藕斷絲連。否則,別說宣家容不得你,就是淩家,也不會認你這個女兒!”
又盯住流蘇,沉聲道:“記住了嗎?”
流蘇訥訥的點了頭,低頭乖順道:“爹,女兒知道。”其實心裏卻糾結得幾欲仰天長嘯,蒼天啊,那淩流蘇究竟惹下了什麼桃花債,她倒好,撒手去了,卻要自己背這個黑鍋。越想越氣,一雙素手恨恨的將絲帕擰得一片淩亂。
淩風雷見流蘇乖巧柔順的樣子,也就放輕了語氣,低聲問:“宣墨那邊,進行的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