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桃花炎炎,極力盛開。芳草淒迷,柳枝盈盈,卻正是暖日風清時節。陽光碎如掌心的花瓣,瓣瓣無聲。
本來爹爹壽辰將至,應是洋溢喜氣的,但偏偏這時候,山莊在北方的生意卻出了岔子,生意一落千丈。仲叔說,怕是出了內賊,將商行的一些機密泄了出去。這也正是考驗霜降的時候了,趕不及等宴會結束再走了,仲叔與霜哥哥隻得提前趕去北方,所以也隻來得及與她匆匆話別。
這會兒,已是他們離開三日後的晌午了。用罷午膳,離歌遣退了下人,獨自坐在涼亭裏,支手撐著下巴,靜靜望著碧綠的湖麵,心中思緒紊亂。想起霜降離開前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眸中隱隱透出的讓人無法忽視的誌在必得。她心中暗驚,不免憂慮。或許有些事是當真在悄然變化著,或許,唯有她一人還渾然未覺。
可許是前世尚還遺留在體內的那顆自卑的瘤,一旦種下,就難以輕易拔除。離歌苦笑,所以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輕歎,展顏,緩緩起身,任那東風吹皺一池春水。
側臉,瞥見孤立在那的白衣男子,恍如初見,隻一眼便看出他與塵世的距離,他,是那樣出塵的男子,恍若斷崖獨坐心平如鏡,淡漠聽河流的靜默男子。可隨著這些日子的相處,卻意外地發現……雪他不僅僅隻有美能讓人動容而已。
“雪,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庸人自擾?”淡淡一笑,仰頭望著他一襲白衣翩翩走近。
□□雪點了點她的秀致小鼻,見她可愛地一縮,俏皮的杏目有些惱意地望著自己,他突然笑意盎然。
“顏,你要明白,我給你的是新生。”
“我不明白。”離歌不解地道,是新生又如何?與她現在的所思所慮又有什麼直接關聯麼?
“嗬,所謂新生……”□□雪拉了她於池邊的石頭上坐下,伸出指尖緩緩地細致地撫上她的眉,眼,發,唇,小心翼翼,如視珍寶般的細細臨摹著,她有些驚惶地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墨眸,深邃如海,似乎一不注意心神便會被吸卷進去。溫柔的指尖帶著淡淡的涼意,如雪般輕輕飄落在額頭唇角。離歌的心似乎也為之牽動,應景地加快了運動頻率。
“恩…?”她不由得被眼前的溫潤如玉而蠱惑,羈絆。
一抹溫醇的笑於朱紅潤澤的唇邊漾開,默默地收回了手,□□雪才說道:“就是說,你,再不是從前的你,所以……你所想的,並不是虛妄,顏,不要忽視你如今的影響力啊。”
指尖離開的那一刻,離歌清楚地感受到那樣的矛盾,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竟會覺得淡淡的失落。不想深究這種異樣,迅速由方才的旖旎中抽身,靜靜思索雪的話。
“是新生嗎……”輕輕呢喃,反複思索。
半晌,方才還深陷於迷陣中的人兒似乎終於得以解脫,撥開迷霧,方見自然。真心地笑道:“我明白了,謝謝。”
白衣男子依舊笑著,卻是更溫潤如春風的笑意。
若不是雪的點撥,或許自己還沉溺於以往的自卑無法自拔,而無法認清。自己果真很笨哪。現在的她是離歌,即墨山莊最受寵愛的千金大小姐,即墨離歌。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笨拙的,自卑的,被離棄的顏夜了。如今的她是被爹爹哥哥寵溺,被大家疼愛,被別人所羨慕的,還有什麼可自卑自惱的。這樣想來,霜降哥哥許是真的喜歡她的也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