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丫鬟摸樣的人送了點心和茶果來,離歌輕啜了幾口濃茶,潤了潤幹燥的嘴唇,捧著一盒珍珠糕和一些別的點心,在園子裏邊晃悠邊吃。
話說這珍珠糕,可是用上好的淡水珍珠磨成極細的粉末,和了一定分量的綠豆粉糅合,然後擀成均勻的皮,內嵌了上等的金絲棗泥,味道極好,據說還是皇室貢品,旁人輕易難買到的。所以自從出了即墨山莊後,她這還是頭回吃到。小口咬下,卻不直接咀嚼,隻待它在口中緩緩化開,甜甜的滋味兒在舌尖擴散。
不知不覺中她竟已晃出了這個園子,眼前依舊是不斷向深處蔓延的繁花。她不自覺地順著花香向前走,又加之這裏的布置與方才的地方看似並無明顯不一樣的地方,所以待她發現身處異處卻已然晚了。
因為……她迷路了。摸摸鼻子,四處望望,這花叢布置得好似迷陣,阡陌縱橫。開來若想要沿原路返回,那是不可能的了,方才隻顧著吃點心了,也沒記著路。踮腳張望,卻無奈地發現,自己果真走得太遠了。根本無法看到方才進來的門,隻有四麵環繞的白牆綠瓦提醒著她的窘境。
也罷,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定一路走下去還真能讓她闖出去也說不定。何況若雪發現自己不在了,指不定該多著急,他也一定會尋來的。既然身處蘇府,那也不怕她會走丟了。
啃一口香甜的桃花酥,自己就趁著這光景四處遊覽好了。
一路走下來,離歌驚訝地發現,這整個花海竟是按了奇門遁甲之術布置出來的,難怪自己兜兜轉轉許久,卻也始終無法靠近牆沿。但稍稍留心,卻也可以發現一絲端倪。就拿她左邊的花來說,雖然形態顏色與右邊的十分相似,卻是兩種不同的花,再回想自己這一路走來所看見的花,似乎是以某種規律來放置的。
騰出來的爪子摸摸圓潤的下巴。這樣說來的話,應該這樣走才對。
以前在山莊的時候,爹爹覷空會教給自己一些知識和內功心法,當初自己抱著“打不過就跑”的宗旨,隻學習了輕功的一些皮毛。而她愛往摘星樓跑,那些個摘星樓中所住之人,都是爹爹費力從江湖中網羅到的人才,有精通占卜的,有熟知奇門遁甲的,也有鑽研毒蠱蟲藥之類的奇人。
那些人難免心高氣傲,但自己這些年始終堅持不懈地往樓裏跑,和他們套近乎,也漸漸地培養了不一般的感情。混熟了,那些叔叔阿姨便時不時地教她一些東西。不過,她很懶,胸無大誌,隻想做米蟲。
對於他們的傾情授課,興致並不高,都隻學了個皮毛,雖然唯獨醫藥和奇門遁甲她下了些苦功學習,但也不敢肯定,這樣的走法是否正確。
事實證明,上帝愛世人!更加偏愛她!
這百花陣困住歹人無數,連府中下人也經常走錯,竟被她誤打誤撞地闖了出來。
抬眼望向虛掩的碧色竹門,目光向上遊移到門上懸掛著的黑底銀字的匾額。上書兩字——
“紅塵”。
筆法有若浮龍,蒼勁有力。
一入紅塵深似海,在滾滾紅塵中糾纏掙紮,癡苦甜酸,百般思量,千般癡戀,苦亦苦,甜也甜,至死方休。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生死皆靜默,不過一場夢來一場空。可紅塵中人,又有幾個能夠參破這個道理。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會有這麼透徹的覺悟,了解又如何,清楚又如何,隻有當真墮入紅塵,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那份貪戀,那份癡纏究竟是為何,可一旦知曉,卻已是萬劫不複。
她一向是極易知足的女子。不求一世纏綿轟烈,隻求能有一人能與自己相伴到老,平淡簡單地一起走到時光盡頭。
突然想起多年前一部紅遍大江南北的瓊瑤劇,其中有一首歌,這樣唱道: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
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的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
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這樣轟烈決絕的愛戀固然吸引人,可伴隨而來的卻是糾纏不清的挫折苦難,而她,隻想安安靜靜地走下去。歲月靜好,年華無聲,隻求於一個絕代年華,盛世亂世都罷,遇上一個情深不渝的男子,兩人平安度過,直至蒼老,然後說於他聽。
生同衾,死同穴。
伸手輕鬆地將虛掩的門推開,直直望過去,恰見一人彎身立於前,墨眸含笑地望著略略怔愣的她,溫和的瞳眸似乎被迷霧所掩,眸底閃耀的,是平和溫軟的星河,令他平凡無奇的麵容籠上一層清新近人的氣息。
“看看我新栽好的花。”
肯定無疑又帶著熟絡的陳述句讓離歌不禁又怔了一怔。
話說……我,認識他麼?唔,雖然他看起來是很眼熟沒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