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燈火(1 / 3)

沈青培和杜孝陽之間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路人,相遇不言,相別不語,安靜得仿佛兩個啞巴生活在一起。可眾人眼裏的二人卻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男的俊美風流,女的溫柔貌美。

杜孝陽自己都覺得該欽佩一下自己:畢竟生活在一個沒有言語的世界是非常需要勇氣和毅力的。

放下手中的筆,她活動了一下手腕,看著麵前的玉版紙,她又笑了。

誰能料想曾經驕橫跋扈、任性胡為的孝陽郡主讀的最多的竟然是佛經?誰又能料想幾乎目不識丁、胸無點墨的孝陽郡主如今可以寫出一手流暢的端麗小楷?

不遠處的雕螭案上□□的靈位一塵不染,那是她日日擦拭打理的緣故。她寧願死的人是自己,也好過如今被沈青培記恨。

有人說:“生不如死,不如去死。”而她做不到,不是她懼怕死亡,而是……她舍不得,她舍不得盛豐樓下所見的那個男子,她眷戀那人身上迷蒙宛若江南春景的氣韻。縱使每一日所見的不過是那人的冷眼,她還是舍不得。

那種感覺伴隨著時日的延長而愈加的深刻起來,揉進了骨肉裏,教人難以自拔。其實她自己也搞不清為什麼,為什麼就那麼眷戀那人身上的氣息。

她獨自一人懷揣著一份回憶,一遍又一遍地回味著那初初相見的一幕,白袍男子,臨窗而坐,因為有他,她見到了從未經曆過的風景。她沒有去過江南,她隻聽說那裏有潺潺的流水,有曲折的小巷,有精致的石橋,有迷蒙的煙雨,而這一切投射在那男子的身上,教她移不開目光。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個豪氣萬丈的女子,北疆的遼闊養育出來的絕不是中原女子的柔弱嬌氣,可麵對那個人……她知道:她沒有那麼豁達。她甚至懷著那份眷戀去學習著怎樣變作另一個人,隻可惜……她不是。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擅長等待的女子,從前的她脾氣暴躁易怒,可是現在她不再是那樣了,她學會了自娛自樂,學會了心無旁騖,甚至……學會了雲淡風輕、無動於衷。

但她是如此的羨慕那個自姑蘇城而來的女子,有婉麗多情的眉目,有詩情畫意的名字,有溫柔體貼的內心,還有……那個男子深沉恒久的愛戀。

她多麼希望那個男子每天趁著夜色歸來的時候能夠看她一眼,哪怕是一個似有若無的瞥視。可他不會的,於是縱使她是那般的雲淡風輕、無動於衷,可她還是舍不得他,還是希冀著有一天……這個男子的眼裏能夠有她。

為此杜孝陽不見了,豔麗如朝霞的錦緞紅衣消失了,化作清新淡雅的長裙,素白的衣裳上隻有簡簡單單的花式,褪去了繁華旖旎;繁瑣貴重的珠釵步搖不見了,化作一根細長的緞帶,係住烏黑的發絲,單調裏暗透幾許的淒涼冷意。

她不再是那個明豔絕倫的草原明珠,她心甘情願地來做一個罪人,縞素布衣,為的隻是那個讓她一見傾心的男子。

愛,越深,越卑微,她連死的勇氣都沒有,隻因為……她舍不得,舍不得那個名喚沈青培的人,而他隻是恨不能教自己去死。

想到此處,杜孝陽搖了搖頭,不,他不會讓她死的,他隻是希望自己生不如死而已。他知道她愛他,所以他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他的殘忍……是看不見的……

他今夜約摸又要到子時以後才回來,手邊的七彩琉璃燈璀璨奪目,杜孝陽靜靜地坐在燈旁,手中所執的不過是一卷《妙法蓮華經》,今日已經將它抄完了,然,她想再看一看。

沈青培不願意回家,不知為何,當他見著那個布衣荊釵的女子時他有些害怕。他知道杜孝陽愛他,不隻是因為杜孝陽這樣說,還因為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