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捧著手中的熱茶,到了王匡的帳中,王匡正倚在床榻上閉著眼,一臉安然,在聽到腳步聲,才睜開眼,接過梁安手中的茶。
“梁安,你泡的茶很好。”王匡輕輕將杯口靠近唇邊,立刻一陣溢香而出,飄渺清幽的一縷煙讓人精神一振。
梁安道:“謝上公誇獎。”就默默的站在旁邊,平淡的麵色全無被誇獎後欣喜之色。
王匡望著這個少年,眼中流光溢轉,有考究,有疑惑,有打量,有不解,最後他隻是道:“梁安,你不像是軍營的人。”
梁安清淡的眸子望著他,“上公,為何這般說?”
“軍營的人不會這般心細,不會如你般清淡,大多數軍營士兵都是窮苦出身,為了討生活才加入軍隊,可是你卻不像那種為生活所迫的人……”王匡斜倚在床榻上,梁安隻是靜靜的聽他說。
“可是梁安你偏偏就是為生活所迫加入軍隊的。”從第一次感到這個少年的異樣,他就去讓人調查了,隻是調查來的結果顯示這個少年真的是極普通的,悲慘的經曆與這兒大多數的士兵是極為相似的,沒有任何疑點。
“上公也不像是軍營的人,不也身在軍營。”他反駁道,“軍營的人從來不喝茶,上公卻極好品茶,上公也太過儒雅,太過俊美,隻怕走出去,沒有人會以為這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綠林軍首領。”
他隻是平淡無常的說出事實,王匡卻笑彎了眼:“你倒是觀察仔細……”然後又是一聲輕歎:“實在不像軍營中人,像他……”他說到這,眼中露出了戚哀,然後閉上了眼,遮住了一切情緒,冷然無情道:“你下去吧。”
他對自己說:一個少年,再像他,也不是他,他不值得你如此深究。
梁安卻未出去,他清冷的麵色有著了些愁緒,然後他跪下道:“上公,可否讓小人也加入戰場?!”
王匡疑惑的睜開了眼,若他沒有記錯的話,調查過來的消息不是說他是因為去了戰場,頭部受了重傷,才調去了馬廄?!
梁安解釋道:“大丈夫應征戰沙場,報效國家,視死如歸,而不是畏畏縮縮的在帳中看著那些士兵去作戰!”
“好!”王匡道,有了一絲敬佩,“你以後就隨著騎兵一起訓練吧。”
翌日,梁安剛被分到了騎兵部,就隨著大軍浩浩蕩蕩的北上討伐。因為這次北上討伐,實是要趕在王邑、王尋與嚴尤、陳茂兩部會合前,所以軍隊行的極快,一日就已達到昆陽,稍作歇息,就立刻開始攻城。
當王匡、王鳳、劉秀昂然自意的揮著刀向著昆陽守軍進攻時,梁安也隨著眾騎兵開始進攻。
巨大的木樁撞擊著城門下的鐵門,發出震天的聲響,可是不及戰場的血腥呼喊的聲音,每個人的刀都染著鮮血,越來越紅,原本灰蒙的地麵被一具具屍體和鮮血遮蓋住,兵器交接,梁安用刀擋出敵軍的士兵的攻擊,然後條件反射的反擊,卻在碰到那人的脖頸的時,怔住。
他終究隻是一個滿讀詩書的儒門之後,如此場景大大的超乎他的設想。前世無論多少人因他而死,可他終歸不是自己親手手刃,現在他卻要殺一個無辜的人,隻是因為他們立場不同。
他怔懵的瞬間,那士兵已經憤然反擊,他手中的刀措手不及,立刻被那人強大的力量震掉,那人的刀毫不留情的向他揮來,麵容凶狠。
梁安嚇的拉著馬匹後退躲閃,不消片刻他就從馬匹下摔下,險險的從馬蹄中滾出,還未喘一口氣,那個士兵的刀已又揮至他的麵前,染著鮮血的刀鋒帶著一股強勁的風,撩起他額前的發絲,他認命的閉上眼睛,卻聽到的是一聲兵器尖利摩擦的聲音。
他睜開眼事,正好看到那個士兵睜大了雙眼和脖頸處噴湧而出的鮮血,立刻梁安的麵上染上了那個士兵的鮮血,那個士兵倒了下去。
“拿著刀!”王匡騎在馬背上,一派英武,全無往日的溫柔儒雅,他的手上、刀上、麵上,全是鮮紅鮮紅的血液,仿佛在這貌美的人身上開出了一朵朵妖豔的花兒。隻是他此時看著梁安緊皺著眉頭,似十分不滿剛才梁安的舉動。
梁安個拿起地上的刀,王匡看了他一眼,就又投入戰場,隻是餘光總是會注意那個瘦弱拿著刀微微發抖的少年,他清秀的麵上染著鮮血,露出一雙剔透清澈的雙眼,每次在他揮刀砍向別人時,他眸中總是一緊,會狠狠的咬出唇瓣,皺著他的秀眉,然後微微將視線向別的地方移,任由敵軍士兵的鮮血染上他的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