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夜叉吃完魚肉,用樹枝在地上刨了個坑,將魚骨埋了。

“為什麼要埋掉?”

“食其血肉,末了還要將其屍骨暴在荒郊野外,不好。”

“你真奇怪……”

“哈,是嗎?自行軍打仗之後就不知道何時養成的習慣,我倒覺得很好。”夜叉單手撐地,微微往後仰著身子,抬頭向天上的月亮看去。月光之下的男人,不似白日裏看到的那般張狂,隻是被月色鍍上一層銀光的他依舊野性,其間又沾染上了一絲柔和,他微眯著眼,眼睫擋住了一些月光,一隻手像那日晚宴時一樣隨意的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懶散又自在。

“你……就這樣跑到宣國來,不怕沒你在的尚國朝廷不穩、民間動亂嗎?”桃看著男人完美的側臉問到。

夜叉偏頭想了想,“因為不在一些時日就出現這些事,也隻能說明我本來就是不是個值得信任的王,若要動亂,根基必是由來已久的積怨,要是今日有十萬民眾去攻我皇城,也隻能怪我不擅執政,失了十萬民心。民眾自然能在推翻我之後選出更精於執政的人來代替我,所以……這些事不是我怕就不來的。”

桃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垂下眼看著夜叉的手,又慢慢的說,“你的手上有繭。”

夜叉轉頭看了桃一眼,似笑非笑,抬起手五指張開置於月光之下,從桃的角度看去,就好似他將月亮握於手間了一般,背著月光,桃隻看得清夜叉手的輪廓,指節分明、大而有力。

“嗯,從四歲起就開始擺弄各種兵器,這手是細致不了。”夜叉收回手,握了鬆,鬆了又握。

桃想起祁連的手,白淨、幹爽,比女兒家的手更細嫩美麗,然而這刻在她眼前的這雙大手,有繭子、有傷口,卻比祁連的看起來更好看。因為他曾經握著她趕去救人,他曾經捧著她讓她別哭,他曾經扣著她,帶她走出宣國的囚籠。

就是因為他自小這樣的磨練,所以他才有了這樣張狂的個性?他的信念,換來的是尚國的安定繁榮,他一手的繭,換來的是百官的追隨和信賴。正是因為這些,所以他才能在她請求退兵的時候說“好”,在她哀求他幫忙救人的時候說“好”……他的擔當來自於他的自信、他的磨礪、他的責任。而她……隻懂息事寧人,隻懂隨遇而安,隻懂逃避和退縮,所以她在身邊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都隻能去假以人手,所以她連自己重視的人都保護不了,所以她注定失去。

桃曲著雙腿,雙手抱膝,偏著頭枕在膝蓋上看著夜叉,“小慶子和小悅是被我當作弟弟和妹妹的人,我被帶到宣國皇宮的原因就是要和祁連成婚,被帶走的當晚就辦了婚娶,那晚祁連沒有來,我一個人坐累了就睡覺……我以為此後就是我一個人在驅夜宮過了,可第二天我見到了小慶子和小悅,我一醒來就看到他們立在一邊朝我笑,那時候我覺得我已經不會笑了,可是看到他們,我竟然還能笑出來……”

“別說了。”夜叉打斷桃的話,桃一雙眼睛眨也不眨,隻直勾勾的看著夜叉模糊的表情。

“後來他們要跟我行禮,我不許,他們那一瞬間看起來很害怕,我不知道他們受了什麼苦,隻是我想也許我多少也是個娘娘了,以後能保護他們,我永遠記得第一次用飯時,我讓他們同我一起坐著吃,他們眼裏的淚花,而可笑的是到頭來,卻是他們保護了我,他們的單純和對我關心被別人利用,是我害了他們……”是的,她一直知道,小悅和小慶子是被利用了,最初是祁連,利用他們來禁錮她,後來是珍妃,如果沒有珍妃使伎倆自祁連手中放了他們,他們不可能有機會一路跑到驅夜宮拚了自己的命殺了守衛。

是她害死了他們……

“別、說、了。”夜叉一把將桃攬進懷裏,咬牙切齒的說到。

他看不慣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看不慣她眼眶紅紅,眼淚打轉的樣子,看不慣她自責,看不慣她傷心,她應該是那時在沙場之上的淡漠,應該是被他逗弄之後的窘迫,應該是隻身一人與他對峙時的耀眼。所以一切讓她難受的事他都看不慣,那讓他心煩、發狂,讓他覺得自己沒用。

桃顫著手懷抱上夜叉,然後男人懷裏的溫暖讓她不斷加緊手臂的力量,不斷貪婪的吸取,“夜叉,你說不要在傷害我的人麵前哭,可是你不會傷害我,所以你讓我在你這裏哭,好不好?”

“好。”

然後,夜叉感到自己脖頸間流下一行行燙人的液體,懷裏的小身子開始劇烈的顫動,而始終倔強的不吭一聲。

“小桃子,哭出聲沒關係,我陪著你。”夜叉撫著桃的發絲,輕緩、疼惜。

然而夜叉沒有聽到桃的哽咽,隻聽到她不間斷的重複,“他們成親還不到一月……夜叉……還不到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