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雲疏仿佛被蜜蜂蜇住,用力縮回。
端木揚度盯著她,雙眸漆黑如墨,翻動著別樣光芒,朱雲疏心狂跳,轉過頭避開眼,聽他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從小到大經曆過十多次命懸一線,其中一次竟是為了一頭野羊,族裏···”
朱雲疏打斷他,譏諷道:“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讓我同情你然後誇讚你做的真好?進而歡天喜地嫁給你?”
端木揚度被她噎的一愣,心裏也覺得自己可笑,他的那些過往,偶然回想起來都會被他以最快的速度忽視。今日在她麵前信口說來,難道他當真存著希望想得到她的同情,來減少她對他的抵觸麼?他竟變得這樣可笑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各從其誌吧。”
朱雲疏搖頭,“縱然你搬空京都有什麼用?南橘北枳,你愚蠢的想在你們國家建一個舜國麼?怎麼可能?”
端木揚度傲然,“我有信心把不可能變成可能,你等著看吧。”
朱雲疏一想到她和父皇有可能會被送到遙遠的萬伊國囚禁起來,就覺得還不如一起死了幹淨。喃喃道:“我肯定是看不到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會離開京都。我父皇何等身份,到你萬伊國又算什麼?”
端木揚度冷笑:“你父皇會同意走的,就像那晚毫不抵抗,打開宮門。”
朱雲疏原本有六分精神,如今也隻剩半分,驚懼之後情緒大起大落,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有心放幾句狠話,又覺得傷不到他,平白惹自己動氣,垂下眼眸,黯然道:“你走開吧,我累了。”隻等趕走他,去見一見父皇。
端木揚度恍若未曾聽到,良久不見動靜。
朱雲疏等的脊背發涼,還是不見他動身,索性扯開被子背過身躺下。端木揚度歎口氣,緩緩開口,“你放心,即便到萬伊國,我依然保你父皇富貴安然,你們的待遇和在舜國是一樣的。”
朱雲疏隻作不理,隱約感覺到他站起身來,不料床尾被子一動,腳麵被遮的嚴嚴實實。
朱雲疏握拳,不是說對她毫無情意麼?這是什麼意思?她僵著身子,一動不動,恍惚了一會人就變得昏沉,也就沒有留意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再睜開眼,床邊的人卻變成熟悉的蘇沫。看她醒來,彎起眼角柔聲問:“公主餓不餓?”
朱雲疏搖頭,目光向外望了望。藍琪順著她的目光轉一圈,說:“公主這一覺睡得沉,外麵的天黑透了。”
菱兒端個水盆進來,一邊走一邊對藍琪說:“藥煎好了,你去小廚房端一下。”
藍琪應一聲,轉身正要出去。“且慢,藍琪你也過來坐著。”朱雲疏坐起身來,一臉凝重。
藍琪看她神色不對,柔順的走過來。
朱雲疏接過菱兒遞來的帕子,胡亂擦一把臉,道:“之前我想得簡單,總想著等你們大了,到許人的年紀就把你們放出去找個好人家嫁了。如今這形勢怕沒有那樣周全,外麵兵荒馬亂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你們親人。”
菱兒睜大眼,一派天真道:“奴婢自小就在宮裏,第一份差事就在淩雲宮,親人什麼的全不記得,公主如今這樣說是要趕走我們麼?”
蘇沫捂住嘴,眼裏淚光盈盈。
朱雲疏側過頭看向藍琪,“我記得你是母妃宮裏過來的,你還記得家鄉何處麼?”
藍琪也是一包淚,搖頭說:“奴婢哪裏都不去,就在公主身邊。”
“別傻了,你們若實在無處可去,都跟著蘇姑姑吧。”朱雲疏側過身拉著蘇沫的手,“姑姑,我身邊還有些銀子,首飾,不遇天災人禍,勤儉些,總是足夠你們一輩子生存所需,你帶著她們,明日出宮吧。”
菱兒總算發覺情形不對,尖聲說:“奴婢不走。”
蘇沫精通世故,聽朱雲疏這幾句,結合外麵的流言,對她這番舉動的用意猜出七七八八,緩緩開口道:“藍琪,菱兒豆蔻年華,送出去還有些道理,奴婢這把年紀再陪公主幾年,何處不能埋骨,無需公主費心籌謀。”
朱雲疏一向冷清,做多過於說,不擅長說一些溫情柔軟的話,看她們真情流露,心裏又是感動又是心酸。要送走她們的心更堅定,柔聲說:“今日端木揚度過來,聽他話裏意思竟是想把整個京都搬到萬伊國,我逃脫不掉就算了,總不能連累你們背井離鄉。就這麼說吧,明日一早我找鳳翅送你們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