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 / 2)

桃始花,食庚鳴,鷹化為鳩。

春日晝暖,軟風蘊著清淡的花草氣息,吹綠了園中枯枝,嬌嫩的一兩點綠意顫巍巍立在梢頭,惹人憐愛。碧紗窗外,一枝半開的粉嫩桃花,羞怯怯挑了一角,斜倚在窗頭,花苞上滾動著顆顆露珠,晶瑩雨潤,遠遠看去,煞是可愛。

“娘娘,周寧海已差小太監去內務府交代了,明兒個就把禦花園長勢最好的花木挑些來咱們翊坤宮,等娘娘挑了喜歡的,剩下的再給別人去選。”

頌芝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細聲細氣回話,聲音如鶯啼一般嬌俏輕軟,雙丫髻微微低垂,一根翠玉鏤花簪子斜斜挽著,翠綠色宮裝外罩了件顏色嬌嫩的春衫,衣角襟間繡著細碎連枝花卉,翊坤宮的大宮女,吃穿用度,衣著打扮,自然是宮裏那些低等的嬪妃也難企及的。

金絲梅花小漆幾上的女子皺了皺眉,白皙素手從金漆盤鳳托盤裏一朵朵嬌豔的嫣紅花朵滑過,拈起其中一朵半開的粉色芍藥。

紅豔豔的丹寇指尖,托著淡色花苞,簪在黑亮濃密的發髻間。柳葉眉,芙蓉麵,鳳眼微微掃向雲鬢,銅鏡裏是一張年輕精致的嫵媚容顏,臉上淡淡傅了些鉛粉,因為年輕,即使淡妝,依舊清媚可人,麵似桃花,瞳若墨玉,膚白如脂,眼波流動間,極盡妍媚豐麗之資。

這便是雍正後宮裏榮冠六宮,真龍專寵,風光無限,敢以區區妃位,和堂堂那拉氏皇後比肩的華妃年世蘭了。

天氣愈發暖了,年世蘭不耐煩梳那些華麗繁複的發髻,今天隻叫頌芝梳了個極簡單的兩把頭,玳瑁製的雙蝶夾子壓住鬢角碎發,戴著寶藍色玲瓏點翠草頭蟲鑲珠鈿子,簪一朵嬌豔欲滴的淡粉芍藥,挽一枝赤金纏絲玉鸞簪,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裝飾,身上也隻著了一件極普通家常服色的薑黃朵雲暗花宮裝,裙裾翩翩,散在翠墨椅搭上,因春日乍暖還寒,便在外麵罩了件秋瑰四喜蝙蝠琵琶襟馬甲。

宮女捧了溫熱的清水和布巾進來,頌芝橫了那宮女一眼,罵道:“大膽奴才,娘娘等了多時了,卻這會子才送來,可見是心眼大了!”說著,便在小宮女身上狠狠擰了好幾下,小宮女痛得臉都白了,唉喲了幾聲,又怕華妃怪罪,忙抿了嘴巴戰戰兢兢在一旁跪了,任頌芝欺淩,也不敢大聲呼痛。

頌芝啐了一口,方放過小宮女,上前親自伺候年世蘭淨了手,戴上內務府總管新送來的一套金絲琉璃護甲,托著她白嫩纖細的雙手含笑讚道:“娘娘的手呀,可真好看,滿宮裏再找不出第二個來。”

年世蘭知道頌芝的為人,這小丫頭雖借著她寵冠後宮的勢頭,盛氣淩人,待宮女太監頗有幾分嚴苛,但總歸是個忠心耿耿的好丫鬟,猶記得前世她被皇帝降為答應,宮裏所有人,上自嫌隙頗深的皇後、小賤人甄嬛、沈眉莊,下到那些浣衣局低賤的小宮女,掃地的小太監,都在看她的笑話,隻有頌芝一人,雖被封了芝答應,仍然可憐巴巴跟著她住在幽冷空蕩的翊坤宮裏,陪伴她度過了生命中最後一段孤苦絕望的日子。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段日子,兄長飲鴆,族人被誅,她被幽靜在翊坤宮中,昔日繁華壯麗的宮殿,冷清清一絲生氣也無,床帳絲幔幽幽飄蕩,朱紅大門由羽林護衛緊緊把守,一間間空蕩蕩的房間,隻有她和頌芝兩個人相依為命,夜裏冷得像冰,帳前顫巍巍的一枝燭火,也跟鬼火似的泛著陰森森的幽藍色,空氣像冰渣子似的,冷意透入骨髓,她蓋了厚厚的被子,仍然冷得發抖,頌芝在床前燒了一爐好不容易求來的炭,煙霧嗆得兩人咳了一夜,眼睛熏得紅腫——她不再是風光受寵的華妃,自然用不上好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