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秋風悲涼,寒波蕭蕭,在這曠無人煙之處,大片大片雪白的蘆花隨風高低起伏,日日夜夜聲若嗚咽,仿佛在憑吊著千古哀逝之人,偶爾有一兩隻飛鳥也是慌慌張張地飛過,不敢稍作停留。

這裏是易水灘,昔年荊軻入秦行刺秦王,燕太子丹及賓客皆白衣冠餞別於此。高漸離擊築,荊軻和而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樂音慷慨激昂,令人怒發衝冠。

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

悠悠易水,流不盡遺恨古事,夕陽殘照,可曾記取當年縱馬狂歌?

這黑衣男子已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臉上始終沒有一絲表情,修長的身材依舊筆直,隻是滿頭的白發隱隱透露出畢生的坎坷。

近二十年前,他被武林各大門派圍剿,易水灘一役決戰,黑劍雖傷人無數,但自身也受了重傷,武功盡廢,不得已躲進了“荊軻塚”,自此江湖上“九玄劍”銷聲匿跡。休養了大半年,傷勢才漸漸平複。雖然失去內力,但“九玄劍法”怎能在自己手中失傳,他苦心積慮地尋覓了許久,終於看準了一個男孩子,又趁著上元觀燈,人多擁擠之時偷偷將他抱了回來。事實證明了他的眼光,這男孩資質不錯,四歲照著劍譜開始練劍,到了十八歲上,無論是劍法還是神氣,已宛然便是他當年的模樣。當然,這是生生被他逼出來的結果。

他一生寂寞,寂寞得如同冬夜裏轉瞬即逝的流星,高山上亙古不化的冰雪。他卻苦苦守著這份寂寞,因為明天,將是他精心磨煉出來的徒弟挑戰武林各大門派的日子,這令他這個做師父的,忍不住又一次重蹈舊地;隻是不知那徒兒,是否也會重蹈覆轍,還是能夠替他洗盡遺恨,了斷這二十年的恩怨?

又圓又大的月亮漸漸升上來,清清朗朗地懸在半空。不過月色愈是清明,愈襯得月盤上麵的陰影觸目驚心。他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眼神漸漸迷惘起來,忽而低聲自語:“明晚,會不會更圓更亮?”

沒錯,明天就是八月十五,團圓之夜。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數百年前的荊卿,那古今第一劍客,是否也曾在這樣的月色下低徊,久久不忍離去?

流雲掠過,月色掩映之中,將他的身影襯得益發孤獨冷清了。男子麵上極為罕見地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倏忽不見。

八月十五。

這一次是荊鬆自己挑戰各大門派,因此來的人不僅多,而且雜。有專程前來為同門報仇雪恥的,有為了主持武林公義,意欲聯手擒凶,也有些人什麼也不為,隻是特意來瞧瞧這場熱鬧,不,應該說是浩劫才對。

少林、武當、峨眉、青城、華山等等參與了二十年前那場血戰的都來了,獨獨少了廬山派。

這是幅奇特的景觀,當今武林中大大小小的門派,有將近半數聚在這荒涼冷清的易水灘上,形成了巨大的包圍圈。圓圈的中央,坦然立著個少年,膚色黑亮,目光似暗夜寒星冷意逼人,腰間懸著那柄黑黝黝的長劍。

隻聽這少年高聲道:“‘九玄之名,威鎮天下;黑劍一出,世無寧日。’諸位是輪番上陣呢,還是一起過來,免得小爺費事?”這話委實狂妄之極,登時惹得眾豪傑人人怒目相向,當下便有人拔劍衝了上去。

少年毫無懼色,挺立不動,直到那幾人衝到麵前,手中劍尖幾乎逼上他的鼻梁,忽地一道黑氣傾瀉而出,“九玄劍”出鞘了!

群雄一批批英勇地殺上前去,又一批批倒在地上。兩三個時辰,情勢瞬息萬變,少年卻幾乎立在原地未動,漆黑的劍身已被鮮血染得通紅,散發出一種詭異絕倫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