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稷賢抬眸盯她看了半晌,抿嘴笑道:“紫寧的這一張臉,倒有千萬種變化,每一個神情都不同,倒讓人不知如何落筆。”說著展開麵前的緞麵畫紙,細細的描摹起來。
好容易坐了兩柱香的工夫,熬到陸稷賢畫完,紫寧一看那畫像,不禁眯起眼,嘻嘻笑道:“把我畫得這樣端莊,真讓人不好意思!”
陸稷賢抿嘴而笑,說道:“隻可惜畫不出你的靈動神韻,紫寧的人,要比這畫像好看百倍。”
紫寧心情大樂,朝他一拱手,豪爽地嘿嘿笑兩聲,說道:“多謝陸公子抬愛,小女子不勝榮幸!”
慶嬤嬤冷眼旁觀,見紫寧與陸稷賢談笑風生,說話十分隨意,一點拘束沒有。心中暗自琢磨,“這丫頭人長得好看,又有些本事,深得長公主信任不說,陸公子也連天的往東苑跑。將來她在蘇大人身前得寵,更是鯉魚躍了龍門,身份地位都不得了。她跟荔姑那些宿怨,原本與我們無幹,何必趟一腳爛泥,得罪了紫寧!”
慶嬤嬤年紀大了,最懂審時度勢,眼見紫寧的地位如日中天,便對她和氣起來,即便荔姑暗中讓她給紫寧使絆子,她也隨意應付著,並不十分賣力幫忙。
待紫寧三人回到屋內,卻見香桂早已醒來,拉住她們問道:“是不是宮裏的畫師進府了?我病成這樣,竟連畫像也不能得了。”說著劇烈咳嗽幾聲,一張蒼白的臉登時咳得通紅。
紫寧見她雙目紅腫,麵色異常憔悴,連忙安慰道:“那個畫像不畫也罷,要喝一碗斷離湯才畫,可見那蘇大人冷漠無情,誰得他的寵誰倒黴!”幫香桂將厚被子蓋嚴了,又說道:“等你病好了,咱們去求一求霞婉,讓她幫你畫像。聽說霞婉很會畫像的……”
話未說完,隻聽姚兒一笑道:“何必求霞婉,我也會畫,在宮裏閑著無事,跟老嬤嬤們學了一些丹青技法,不如現在就幫你們畫來?”
綠環一聽連連拍手,欣喜道:“真好,真好,將我們三人畫在一起,比那些孤零零一個人的畫像,更好看許多呢。”
紫寧見她們興致很高,也想引得香桂開懷,於是也笑道:“咱們幫香桂姐姐打扮上,再換幾件鮮豔衣裳,畫出來才好看。”
三人笑嘻嘻忙活起來,綠環給香桂擦臉梳頭發,姚兒則拿來宮裏穿的紗衣給她換了,紫寧將筆墨紙硯拿出來鋪設整齊。待安排完畢,跟綠環和香桂一起依榻而坐,姚兒沾墨運筆,仔細給她們三人畫像。
香桂臉上敷的胭脂紅潤,看上去神色熠熠生輝,紫寧暗暗寬慰,心想:“這些天香桂心裏沉悶,病才嚴重了,這一會她有了精神,明日恐怕就全好了。這畫像當真是治病的靈丹妙藥。”
待姚兒畫好,已過了兩個時辰。香桂鬆了鬆神,一下子癱倒榻上,疲憊說道:“不得了,渾身累得沒骨頭。這滿頭的汗珠子,快要滴下來了。”紫寧拿帕子幫她擦汗,笑道:“這些日子沒吃多少東西,你身子那樣虛,可不是要滴汗珠子了。今晚我幫你熬香噴噴的梗米粥,再弄兩道新鮮小菜,包你胃口大開,能吃下一大碗。”
香桂拉住紫寧的手,感動地笑道:“我這病若是好了,寧兒是最大的功臣。從此你便是我親妹子,若有人敢欺負你一丁點,我做鬼都不放過他。”
紫寧聽得心裏一震,連忙掩住她的嘴,說道:“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呢。等你生龍活虎起來,再認我這個親妹子吧!”綠環也在一旁笑道:“寧兒是親妹子,難道我不是嗎?整日給你擦身梳頭的,你倒拿什麼好東西謝我?”
香桂笑著,抬手指一指床榻角落的樟木箱子,打趣說道:“好綠環,待你香桂姐姐得了寵,升了良姬,這邊一整箱子的衣裳首飾,全都歸你了,讓你登時變成富貴婆娘!”滿屋子都哄笑起來,綠環用手撐著肚子,笑道:“你那一箱子破衣裳舊簪子,我若穿戴身上,哪裏是富貴婆娘,分明是一個乞丐婆子!”
四人正笑鬧不休,忽見畫完像的蔓珠靜靜走進來,一進屋子便說道:“陸公子派人來說,要見紫寧。”紫寧見她回來,神色很不對勁,連忙起身道:“你喝了那斷離湯,身子定有虧損,我去膳房燉些補湯給你。”
蔓珠憂鬱的神色一凝,轉而露出勉強的笑容,說道:“你有事快點去吧,別在這裏擔心我。那斷離湯雖令女子不能生育,卻用了極貴重的藥材,是駐顏養膚的好東西,尋常人家想得也不容易呢。”說著臉色一沉,不理會紫寧,轉身又出去了。
紫寧和綠環對視一眼,都覺得蔓珠有些奇怪。姚兒忽地問道:“紫寧,陸公子這樣三天兩頭見你,莫不是對你有企圖?你是蘇大人的媵女,若跟陸公子走得太近,怕會生出許多閑言碎語來。”
綠環也是點頭,說道:“我見陸公子對你甚好,他看你的時候,眼神也是不同,莫非真的……”
紫寧抬手一擰她的臉,笑道:“你這樣疑心,不如陪我一起去,倒要見見陸公子給我什麼眼神。”當即叮囑姚兒照看香桂,便同綠環結伴出去。
兩人出了清霜苑的垂花門,侍衛見了也不阻攔,因長公主下了旨意,她二人可以隨意進出王府和東苑之間。
出了清霜苑,一直往清淨的柳林走去,紫寧心裏納悶,不知道陸稷賢見她所為何事,忍不住說道:“綠環,你說陸公子是不是閑得慌,想找人散散悶?早間剛與他見過麵,還沒隔幾個時辰,他又幫我畫了像,剛畫完像,他又要見我,難道我是他的貼身小襖不成,非要隨叫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