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喝。”童未明說著把幾張麵巾紙遞到蘇曦手上。
蘇曦進入了安靜哭泣的階段,童未明也鬆弛下來。他知道他現在有時間,跟蘇曦交心地談談,但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明白蘇曦怎樣誤解了他,他可以告訴蘇曦自己感情上的變化,以便消除她的誤解。但又覺得眼前的氣氛不適宜。看著痛苦的蘇曦,他產生了另一種責任感:作為旁觀者,他發現最讓蘇曦痛苦的事不在於男人怎麼看她,而是她自己不能忍受已經發生的事。作為朋友,他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蘇曦認識到這一點,這比他表達自己感情更重要。
“你很在乎別人怎麼看你?”童未明尋找一個時機終於開口了。
蘇曦停止了哭泣,看著童未明,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
“你現在敏感得要命,以後怎麼跟人相處啊?”童未明盡量把聲音放輕柔。
“我不希望再跟任何人相處,一個人也能生活。”蘇曦說。
“那你就別在乎別人問你什麼。”童未明慣常的性格特點這會兒又顯露出來,“什麼事情都一樣,你隻要做了,別人就會關心。最好的辦法別管他們怎麼看,重要的是自己怎麼看。”
蘇曦表情困惑地看著童未明。童未明發現蘇曦並沒有真正理解他的意思,便接著說:
“你到醫院這麼多年了,肯定也聽過人們關於我離婚的議論吧?”
蘇曦點頭。
“他們說我為了離婚威脅我老婆,逼她跳樓等等,好像是這麼說的吧?”
蘇曦又點點頭。
“你想知道事實是什麼嗎?”童未明說這話的時候有幾分傷感,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事。
蘇曦這一次輕輕地點頭。
“那天晚上,我和一個朋友去辦事。回來的路上路過了她辦公室。我看見她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就想順便把她用摩托車捎回家。她是一個會計,有時候月底賬弄不完,加班是常事。當我推門時,門是鎖著的,我敲開門時,她和那個男人都在。是人都能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我轉身就離開了。回到家,我發現我沒有憤怒到我想象的那樣,抽了幾支煙等她回來的那段時間裏,我心裏弄明白了一件事,我已經不愛這個女人,也許從來就沒愛過。她回來後立刻向我承認事實,並求我原諒她。”童未明說到這兒停了一下,看看蘇曦,她聽得很專注。
“我還是提出離婚了。我沒對她解釋原因,她問我是不是恨她,因為她出的這件事恨她?我說不是。她求我別離婚,她說既然我沒因為這件事恨她,就用不著離婚。”童未明說到這兒吸口氣,有點自嘲地笑笑。
蘇曦依舊專注地看著他,期望他講下去。
“她不明白,我為什麼離婚。”童未明對蘇曦解釋了一句。
不知為什麼童未明的這句話讓蘇曦想起了自己。她移開目光把身體坐回到椅背上,好像突然推動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
“你還想聽什麼?”童未明小心地詢問,但口氣比較堅決,好像他必須讓蘇曦知道這些。
蘇曦看看童未明,遲疑地點點頭。
“那是一個晚上。”童未明點上一支煙後接著講,“我和幾個朋友出去喝酒,到家時快半夜了。她還沒睡,說是在等我有事要說。我的態度很不好,因為沒心思聽她說話,再加上喝完酒很乏,一心隻想睡覺。”童未明說到這裏又停下了,就像一個專門講故事的行家。但這次他沒看蘇曦,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蘇曦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了好奇。
“她突然就跪到了我麵前,”童未明眼睛看著蘇曦身後的什麼地方,仿佛是不經意地說出了這句話。“她求我別離婚,因為那個男人不能跟她結婚。”童未明停頓一下又說,“我也不知道讓我受不了的是她說的話,還是她的舉動。我讓她起來,她死抱住我的腿不放也不起來。我嚇唬她,她也不在乎。她說,如果我不答應,她就這樣永遠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