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聽了這話真沒法往下接,便是賈敏當日在榮國府裏金尊玉貴,也沒有這麼多人人伺候著,休說是賈敏,便是皇家格格怕也沒這個排場。王夫人聽了隻輕哼一聲,偏林海耳朵尖聽見了,便淡淡吩咐道:“來人,命伺候小姐的人在外麵給老太太請安。”
片刻之後,廳外跪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齊聲道:“奴婢給老太太請安。”
林海淡淡道:“你們隨便報一下自己的差使。”
“回老太太,奴婢是伺候小姐吃飯的,奴婢是伺候小姐用菜的,奴婢是伺候小姐吃藥的,奴婢是伺候小姐吃茶的……”隨著清脆的聲音響起,賈母的心裏越發沉重,這林海生把女兒當成娘娘供著了,便是宮裏的娘娘也不能分得這樣細。因疑心這是林海在騙她,賈母便指著那伺候吃茶和吃藥的小丫頭問道:“怎麼吃茶吃藥還要分兩個人伺候?”
伺候吃茶的小丫頭回道:“回老太太,小姐一年十二個月,每一日的不同時辰用的茶都有講究,奴婢們學了三年,老爺才挑了奴婢去伺候小姐用茶。”
賈母聽了這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天老爺,這也……太過了吧,和黛玉比起來,寶玉平日裏講究的竟連馬棚風也不如了。刑夫人聽呆了,王夫人恨傻了,鳳姐卻隻低頭頭偷笑,暗想:“這林姑夫和林表妹果然是有趣的人!”
“似大姑娘這般病病歪歪的丫頭家,姑老爺也不怕這樣折了她的福份。”許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王夫人衝口而出說了這樣一句話,賈母的臉色立刻變了,林海目如寒星,冷冷的看著王夫人,寒聲道:“我林家的女兒便是有千百個人伺候著,也不過份,二太太身為玉兒舅母,豈可如此胡言,莫非今天嶽母上門,是特意來詛咒玉兒的?我林海雖然位不高權不重,卻也容不得別人欺上門來。”
賈母心中大驚,忙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喝道:“王氏,快給姑老爺和玉兒賠罪!”
王夫人的臉上越發掛不住了,一張臉漲的紅了又紫,紫了又青的,竟似個調色板一般,刑夫人心中暗樂,平日裏王夫人總是自恃出身大戶人家而欺壓於她,這會子林海一句斥責,讓刑夫人覺得什麼仇都報了。鳳姐紅著臉低著頭不敢說道,盡管她也不與王夫人一心,可王夫人到底是她的親姑媽,林海和老太太的話讓她也覺得臉上臊的緊。
待要不上前賠罪,王夫人又吃不起那不孝的惡名,若是上前,王夫人又壓不下心中的氣,最後她還是在賈母威懾下,含恨帶怨忿忿的起身向林海福了福,咬牙道:“原是我一時失言,姑老爺隻看在我們姑奶奶的份上,不要計較了。”
林海冷哼一聲,還要發作,此時細細的啜泣聲響了起來。大家循聲一瞧,見黛玉低著頭用帕子掩了麵,纖弱的雙肩輕顫,正委屈的哭了起來,在門外跪著的丫頭嬤嬤們中有三個穿著淡青色掐牙馬甲兒的小丫頭站了起來,飛快的跑上來,一個捧著帕子,另一人接過帕子為黛玉拭淚,每方帕子隻拭一下便交於空手的那個丫頭接著,另換一方潔淨的。原本就在黛玉身邊的霜華什麼都不必作,隻輕聲細語的勸解:“小姐,您別再傷心了,太太在天上若是知道您這般難過,也難以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