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戰戰兢兢地隨著蘇媽來到小姐房門外,垂手站在廊外。
在小姐的暴怒和丫鬟的訓斥中,丫頭知道了更讓自己恐懼的事:小姐那件衣服是自己洗壞的!
丫頭的眼睛因為恐懼睜得更大了,她不知道自己將要麵臨怎樣的懲罰,會不會是餓死自己?或者,是再把自己給賣了,而且,可能連五個饅頭都不值。
蘇媽望了丫頭一樣,眼中並沒有責怪,依然是往日熟悉的關切目光。蘇媽示意丫頭不要怕,然後轉過頭,鄭重地跪下磕了個頭,緩緩道:“奴婢知錯,願受責罰。”
聲音雖不大,但一字一句,卻蓋過雷雨聲,清晰地傳入丫頭的耳中。
蘇媽被罰杖責四十,扣一年的工錢。
一棍一棍打在蘇媽身上,發出了悶悶的聲音。蘇媽已經匍匐在地上,手指使勁扣入泥中,流出的血很快便被雨水衝走,蘇媽的嗓子已經啞了。丫頭驚恐地坐在地上,瞪大雙眼,竟哭不出來了。
蘇媽被打得皮開肉綻,小廝把蘇媽抬回屋裏。有丫鬟幫忙給蘇媽上藥,寬慰著蘇媽。丫頭蜷縮在牆角裏,瑟瑟發抖。
其他人走後,蘇媽強打起精神,找到了躲在一邊的丫頭,微抬了下手,示意丫頭過去。丫頭腳下較著勁,半天才挪到蘇媽身邊。蘇媽看上去很虛弱,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沒有責備丫頭,隻是歎了口氣,無力又無奈地拍了拍丫頭的頭。
丫頭仍在發抖,低著頭不敢看蘇媽。蘇媽用手摸著丫頭的小髽鬏,眼中滿是愛憐,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孩子,我一點也不怪你,誰讓咱們是窮人呢,誰讓你沒托生在富貴人家……”聲音已是極若,已經沒有力氣再多說幾個字了。
丫頭的撲簌簌地落下累來,跪倒在蘇媽床邊嚎啕大哭起來。
隔壁有人嫌吵,罵了幾句,丫頭懂事地收斂了聲音,抽泣了一夜。
-----------------------
丫頭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許多,做事小心翼翼。此後的半年裏,雖然也被責罵過幾次,但都不是什麼大事,小姐既然嫌她礙眼,她也就在小姐出現時老實地躲在一旁。
樹欲靜而風不止。
小姐要在府裏宴請好友,下人們忙著布置張羅。
宴會時,下人們十分忙碌,一時間人手有些不夠。小姐吩咐要在花瓶裏插上幾枝桃花,可無人可供差遣。
大丫鬟正在犯難,一眼瞧見了在旁邊好奇張望的丫頭。便招呼丫頭過來,讓她去摘幾枝桃花插到瓶子裏。
---------------
丫頭個子小,桃樹好像也能參天一般。
丫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摘下幾枝桃花,惴惴不安、極為謹慎地穿過院子,來到了小姐的院子。看到花瓶就在一邊的桌上,對,就是那個纏枝菊花釉裏紅梅瓶。
桌子太高了,丫頭夠不著。幾個丫鬟小廝都忙著手裏的事,不願意停下來幫丫頭插花,丫頭左顧右盼,最後猶猶豫豫地搬來一個花盆,扶著桌子踩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