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翠帷飄香

新婚三日後,我和趙睢搬離新婚洞房華蓋殿,趙睢命人將他喜歡的古玩、書籍等物從蘅香宮搬出,與我一起居住景致幽美的香浮殿內。

初夏之時,香浮殿外綠樹成蔭、假山上藤蘿密布,一串串淡紫的藤花如瀑布一般懸垂而下,粉紅色、粉白色的牽牛花盛開得如火如荼,附近的小湖內荷葉露出尖尖嫩角,微風起時湖麵蕩漾起層層漣漪。

香浮殿內的一切陳設幾乎都是西洋樣式,擺設的盆景裝飾都是西洋進貢的珍品,趙睢曾經親筆畫過一些我喜歡的家俱圖樣,交給工匠們去做,如我的梳妝台、他在窗前看書的矮屏,都是他雙腿尚未痊愈時獨自在蘅香宮內的書房所繪製出來的成果。

聰明博學的趙睢,經常會給予我許多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惦記著觀看賽馬,不停催促著趙睢起床,當我們盥洗完畢時,紅日已上三竿。

我端坐在妝台前,侍女們將我的栗色卷發一部分梳理成發髻,另一部分垂落胸前,斜插一枝翠玉珠釵,雙眉修整成明朝宮廷內流行的“黛蛾”式樣,雖然沒有穿戴皇貴妃的鳳冠霞帔,卻透著幾分華貴端莊,不再是昔日天真活潑的頑皮小丫頭模樣。

趙睢悠然負手而立,見侍女們開始幫我描畫眉線,走近妝台接過她們手中的畫筆,微笑道:“讓我來試試看。”

他彎腰靠近我,一筆一筆替我細細描繪著眉形,神情認真而專注,他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又喜歡捉弄我,更多的時候,他對我的溫柔關懷甚至比我在E國媽媽身邊得到的都要多。

我凝望著鏡中我與他親密接近的身影,對他更加戀戀不舍,有意向他懷中湊近了一些。

趙睢幫我描好雙眉,留心對鏡看了一看,問我道:“喜歡嗎?”

我不停點頭,開心說道:“當然喜歡,趙大哥畫的眉形最好看了!”

他簇了簇眉頭,說道:“對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叫我趙大哥,隻許叫我的名字,還是改不掉!”他雖然對我咕噥抱怨,臉上卻並沒有不滿意的表情,反而眉開眼笑。

我膩在他懷中撒嬌說:“我喜歡這樣叫你,你本來就像我哥哥……”

趙睢果然不再生氣,聲音溫柔了許多,對我說:“好,你高興怎麼叫我,就怎麼叫我吧。”

香浮殿內的侍女們都漸漸習慣了我們當麵的親熱舉止,她們雖然不再竊竊低笑,卻不好意思在一旁窺視,早已躲閃得一個不剩。

我們在香浮殿內收拾整裝完畢準備出宮時,一名小內侍行色匆匆,麵帶憂急之色說道:“啟稟趙王殿下,賢妃娘娘有急事與殿下商議,請殿下速至紫宸宮一行!”

趙睢劍眉微動,問道:“是什麼事?”

小內侍略有遲疑,才說:“奴才隱約聽說皇上震怒,似乎是為當日殿下在嘉峪關遇劫之事……”

我聽說此事與趙睢的腿傷有關,料想朱棣已經查探到了那件事的幕後凶手,急忙說道:“我可以改天再出宮玩,你帶我一起過去吧!”

趙睢沉默不語,輕輕拉住我的手,邁步走出香浮殿。

一路上,趙睢的神色雖然平靜,紫眸中卻透著一種淡淡的冷意,我從未見過趙睢出現這種表情,此時不知為什麼,這種冰冷的感覺竟讓我突然想起了白淩澈。

如果仔細回想,神態冷漠的趙睢乍看之下和白淩澈確實有五分相似,他們二人的眉目幾乎生得一模一樣,仿佛承襲了一些相同的遺傳基因,即使不像親生兄弟,也像一對嫡親的表兄弟。

我想起白淩澈那個奇異的名字 “高燨”,心頭突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如果白淩澈的全名真的是“朱高燨”,那麼他應該也是當今皇帝朱棣的兒子,白淩澈與趙睢、朱高燨與朱高燧,豈不就是親兄弟?

我不禁被自己的異想天開嚇了一大跳。

白淩澈曾經說過他小時候尋找過他的親生父親,看見父親抱著一個“酷似他的兒子”為他慶祝生日,自己卻被父親的“奴才們”毒打一頓趕出京城,如果他的父親是朱棣,那麼,那一個酷似朱棣的孩子應該就是趙睢,那些看家護院的“奴才們”想必就是朝廷錦衣衛了。

可是,如果這就是事實,朱棣為什麼會放棄撫養白淩澈呢?作為一個皇帝,他完全沒有理由放逐或者漠視自己的任何一個兒子,而且他的孩子並不多,如果他知道白淩澈的存在,一定不會對他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