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時空之淚
天氣很好,秋高氣爽。
飛機安全降落的瞬間,幾縷金色的晨暉穿透舷窗輕輕照射到我身上,我揉揉眼睛、伸伸懶腰看向窗外。
眼前所見,是夢中的故鄉W城。
腦海中殘存的童年記憶、七零八落的片段,皆因這一眼而毫無遺漏地清晰展現出來。
遠遠看見出口處,佇立一人。
那高大俊挺的身形、溫暖和煦的笑容,薄而堅毅的嘴唇,正是我心中早已暗自思念了千千萬萬遍的------顧羿凡。
我借著機場光可鑒人的大圓柱偷偷審視著自己的妝容打扮,帶著促狹頑皮的笑臉,飛速衝向他的身前,親親密密地叫:“表哥!”
顧羿凡略彎一下腰,伸手接過我的兩隻行李箱,溫柔說道:“歡迎你回來,小凡表妹。”
我扁了扁嘴表示抗議:“我不是顧小凡!爺爺說過……”
他微微一笑,接著說:“爺爺說過,‘白玉兮爲瑱,疏石兮爲芳,芷葺兮荷蓋,繚之兮杜蘅’,不是顧小凡,是顧荷蘅,對不對?”
顧翌凡的姑母顧文飛,是我的母親。
爺爺的相冊裏曾經有一張舊照片,一個胖乎乎的小妞兒笑咪咪坐在旋轉木馬上,旁邊還有一行小字“美麗的祖國花朵顧小凡”。
E國哈姆雷特大學最年輕的華人女教授顧文飛,除了對化學分子感興趣之外,甚至懶得替女兒取一個文雅好聽的閨諱,很隨意地給我沿用了一個既現成又“好聽”的名字。
直至我六歲,顧文飛接我返回E國的時候,爺爺撫摸著我的小碎發,給我起用了一個新的名字------顧荷蘅。
芳芷荷蓋、杜若蘅蕪?
我茫然睜大雙眼:爺爺,很遺憾,我實在聽不懂您老人家說些什麼。
爺爺用慈愛的眼神注視著我說,聽不懂沒關係,小蘅,你記住,“荷”為君子,“蘅”為香草,你是顧家的香草根兒……與林家沒有任何關係!
盡管我並不完全理解爺爺為我取名的寓意,盡管顧荷蘅這個晦澀拗口的名字並不為顧家族人所接受、他們依然習慣喚我“小凡”這個溫暖親切的名字,我還是深深喜歡著它。
因為,這一切都是爺爺的賜予、顧家的賜予。
我的親生父親林默,在他三十歲那一年,冷酷無情地背叛了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他尚在繈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女兒,與他的一名年輕女學生攜手遠遁天涯,從此杳無音信。
以愛為名的背叛,不過是一場謊言而已。
顧文飛此時惟一能夠倚靠的人隻有她的父親和兄長,那一場風暴漸漸逝去後,我才回到E國。
舅父舅母親手撫養我長大,我至今依然十分留戀與顧羿凡一起在W城爺爺身邊渡過的那些童年時光。
我們並肩走過廣場,一名美麗婉約的白衣女子亭亭玉立在車旁,她看見我們後,立刻麵帶微笑向我們走過來。
顧羿凡與她相視時眼中散發出的溫柔光芒,讓我幾乎忍不住心生妒嫉,他回頭向我說:“小蘅,這就是林希,我們都叫她蕊蕊。”
林希走到我麵前,美眸中帶著讚賞的神色,說:“羿凡經常對我說,他有位像芭比娃娃一樣美麗可愛的小妹妹,一定就是你了,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應該是十八歲,對不對?”
美麗的林希,聰慧的林希。
我點了點頭,說:“沒錯,是我媽媽讓我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
林希輕輕握住我的一隻手,帶著開心的笑容,向我眨一眨眼睛,說:“那麼,我們可不可以邀請BARBIE來做婚禮的伴娘?”
十月的W城,無論走在郊外的湖畔還是城市的中央,都能感覺到溫煦清新的氣息。
今天一個非常非常特別的日子。
我最親愛的表兄顧翌凡,將在今天迎娶我最親愛的表嫂林希小姐,我,顧翌凡最溫柔可愛的小表妹------顧小凡,將應邀成為他們婚禮的伴娘之一。
時針指向清晨七點十八分,我穿著一件淺藍色的雪紡短紗裙,站立在酒店門口,等候著這場婚禮的另外一位伴娘馬羽珊。
五分鍾後,伴隨著一陣“篤篤”的高跟鞋脆響,我終於見到了馬羽珊的身影,她的打扮卻讓我大吃一驚,火紅的紗裙,火紅的發帶,火紅的高跟鞋,整個人如同初秋裏的一片紅葉,旋轉拉門合攏的瞬間,一陣馥鬱的幽香襲入我的鼻端。
我輕輕呼吸著空氣中彌漫的味道,馬羽珊今天所用的是玫瑰花香調,GuerlainG 嬌蘭香榭麗舍大道。
我是E國哈姆雷特大學應用化學專業大三女生,也是E國“浪漫一生時光香氛坊”的兼職香水設計師。出於職業習慣,我常常會在不經意之間嚐試著捕捉都市女子的香氛,並且能夠準確無誤地辨別出香氛所使用的原料和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