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我不停打量他,將一隻溫泉雞蛋遞給我說:“你先吃點東西,長白山中氣候嚴寒不宜久留,我們該下山去了。”

我見他態度溫和友善,伸手接過溫泉雞蛋,卻不料那雞蛋外殼溫度極高,我全身早已冰涼徹骨,掌心遇到高溫後,我被它灼熱的溫度燙得驚叫出聲,手一顫抖,雞蛋迅速脫離手掌,然後骨碌碌地滾落在山洞的地麵上。

趙睢在一旁看見我拳緊掌心、瞪大眼睛盯著雞蛋的愕然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撅著小嘴,向他扮個鬼臉,然後笑了笑,借以緩解尷尬。

趙睢模樣十分開心,他俯身拾起那枚溫泉雞蛋,一隻手緊握著它,對我說:“你的手太涼了,所以會覺得燙,你把雙手掌心相對搓一搓,過一會兒就會暖和起來了。”

我的雙手因寒冷而變得僵硬無比,行動緩慢。

趙睢注視我半晌,紫眸中光芒閃動,他似乎遲疑了一霎,然後伸出另一隻手,將我的雙手握住。

那一瞬間,我不禁輕輕一震。

他的掌心傳來絲絲縷縷的暖意,這種溫暖的感覺源於人體溫度,如同春日陽光下潺潺流過的小溪。

我抬頭看向他的時候,發覺他正在低頭看我,我們的眸光相遇之際,他紫眸中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說道:“你不會介意吧?”

我搖了搖頭,男女禮節性握握手,很平常的一件事而已。

他看著我,突然問:“顧荷蘅,好拗口的名字,你家人以前都是這麼稱呼你的嗎?”

我向他狡黠地笑笑:“當然不是!”

他繼續追問:“那是什麼?”

我想起“顧小凡”這幾個字就要頭疼,並不願意告訴他,支支吾吾說:“很普通的一個……”

他似乎在思考,沉吟著說:“讓我來猜猜看……待字閨中的女孩在家裏父母多半是稱呼小名,是小荷?小蘅?荷兒?蘅兒?”他見我始終無動於衷、不置可否,帶著一絲促狹的微笑,大聲補充道:“還是小花?”

我實在無法忍耐,反駁說:“才不是小花呢!誰會起一個比‘小凡’還普通一百倍的名字!”

趙睢得意洋洋看著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在說:“哦,原來是‘小凡’,顧小凡!”

我看到他的模樣,知道他是故意利用“小花”激我說出真名,嘟起嘴說:“那是我媽媽起的,如果我能夠自己選擇名字,我才不會用這個!”

趙睢居然附和著我點了點頭,片刻之後,他斂了斂頑皮的神色,對我認真說道:“顧荷蘅其實很好聽,隻是不太方便使用。你從西洋來到大明,這裏並有人知道你曾經叫‘顧小凡’,我可以稱呼你‘顧蘅’嗎?古有香草,名曰‘杜蘅’,與你的名字音相近,你覺得好不好?”

顧蘅。

是我來到明朝後的新名字,長白山偶然遇見的陌生人趙睢,他給我起的這個名字,既保留了爺爺的原意,也不會像“顧荷蘅”那麼晦澀拗口,似乎真的很不錯。

我並無異議,對他現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趙大哥!”

趙睢向我回以微笑。

他似乎感覺到我的手掌漸漸溫熱,於是收回了手,站起身向那仆人道:“將我們的旅行包打開,拿幾件厚衣服來給顧蘅穿上,我們下山去。”

我穿上趙睢帶來的長袍和貂裘,不再覺得寒冷,隻是那些衣物下擺都很長,我不得不將它們卷起,將褲腿紮緊,亂七八糟的服裝配上我被風吹得淩亂無比的栗色長卷發,一定很滑稽。

趙睢似乎並未注意我的狼狽模樣,一路指點我看沿途風景,興致勃勃向我講述長白山的典故傳說,他侃侃而談,見識極其廣博,不但對中國的各種天文地理知識了解透徹,而且知道不少西洋文化,他所受的教育毫不遜於現代的大學男生,甚至遠遠超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