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淩澈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遙瞰翠湖水,仿佛不曾聽見我們說話。

我們等候不久,隻聽一陣腳步聲響,且有男子高聲道:“我來遲了,白兄已到了嗎?”

韓山童迎出水榭,拱手說道:“小侯爺今日來得倒早,我們早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那男子大笑著走進水榭,一邊閃身落座,一邊對白淩澈說:“朝廷上月詔父親回京城議事,府裏事情都著落在小弟身上辦理,所以忙亂了一些,今日若不是白兄親自邀約,我是斷然出不來的!”

我料想此人就是平南候沐斌,他年紀與白淩澈相仿,濃眉大眼、膚色黝黑,眉宇之間透出勃勃英氣,身穿一襲煙嵐鴉青水墨色錦袍,腰係金圍玉帶,既有將門虎氣,也有幾分儒雅之風。

白淩澈眸光微動,搖動折扇道:“小侯爺尊駕蒞臨,在下實在榮幸之至,不知國公府上最近在忙些什麼?”

沐斌正欲說話,眸光一瞥時突然看到我,微微一怔道:“這位姑娘是……”

白淩澈淡淡道:“是在下新納的如夫人,她出身山野之地,不懂得官家規矩,望小侯爺不要怪罪。”他向我看一眼示意我行禮,說道:“這位就是沐國公府的小侯爺,按禮你應該先拜見侯爺才是。”

我配合他演戲,學著明代女子的模樣向沐斌屈膝福了一福說:“給小侯爺請安!”

沐斌爽朗一笑,擊掌稱道:“恭喜白兄,我昔日常對內人們說,能入白兄青眼之女,自然非同凡俗之流,今日得見令寵,果然宛若驚鴻……連著裝發式都如此別出心裁,難得!難得!”

白淩澈謙辭道:“小侯爺過譽,區區小星,怎敢與沐國公府諸位夫人相提並論?”

我聽見他們二人咬文嚼字,“如夫人”、“令寵”、“小星”,卻是一個詞都聽不明白,隻得坐在一旁埋頭吃話梅。

韓山童執壺在手,將沐斌麵前的竹製金漆小杯斟滿,奉遞給他道:“沐國公府三代忠義守鎮雲南,聽說最近朝廷恩寵愈加隆重,皇上詔令尊進京,有意封沐氏一族為鎮南王,想必今日又有一番風光榮耀,屬下先恭賀小侯爺一杯!”

沐斌接過酒杯仰首一飲而盡,微帶不滿之色道:“當年聖太祖爺收家祖為義子時曾提及封家祖為鎮南王,朝中一幹老臣紛紛上表說,本朝斷不可開異姓封王之先河,太祖爺就打消了這念頭。家祖如今業已仙逝,家父這一代又不曾為當今聖上立過大功勞,怎敢奢望封王!”

白淩澈淡淡道:“雲南地勢險要、遠離兩京,若能裂土封王,自然遠遠勝過公侯世襲,有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隻要小侯爺有信心,未必不能超越令祖和令尊。”

他的話說得極輕,蘊含的份量卻極重,這些話看似無可挑剔,若是聽在有心人耳中,自然別有一番含義。

沐斌道:“白兄麾下教眾雲集、一呼萬應,小弟深為佩服。不過白兄去年青州之敗在於舉事過於倉促,小弟覺得韓兄弟日前提議還需要細細斟酌,方可從容行事。”

韓山童眸光精芒閃動,說道:“青州乃兵家必爭之地,事敗早在白兄意料之中。此次情形大不相同,本教若能得到小侯爺相助先行蕩平苗疆,屆時黔、滇、蜀地盡歸我們之手,朝廷遠水難救近火,又能奈我何!”

沐斌似有所悟,將手中空酒杯放下,目視白淩澈道:“小弟請問白兄,如今貴教實力到底如何?白兄心中又有幾成勝算?”

白淩澈見他直言相問,緩緩道:“白蓮教眾遍及天下,數不勝數,至於勝算,自然是十成。”

沐斌擰眉思索片刻,突然笑道:“很好!小弟相信白兄眼光,這件事情我們就一起做,異日各取所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