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可心思不知不覺因來得及為又放了上去。打開被子,我伸出手輕輕撫上了身旁空缺的位置,甜蜜和不安一齊湧了上來。也許是高處不勝寒的緣故,這幾日,各宮嬪妃雖然表麵周全,但論誠意卻差了許多。就拿王良娣來說,沒有恩寵的時候她還能跟我說幾句體己話,可自打我受寵過後,她除了每日請安問候外,對著我便再沒二話。我若留她多問幾句,她也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仿佛我是噬人骨血的虎狼之輩,這樣悲哀的人際關係叫我心憂。王良娣一疏遠,再沒人給我講朝中之事,不光是她,有時候嬪妃們結伴到我宮中,閑聊過程中若有人不經意提到宮外之事,便會立馬有人調轉話音將話題岔開。大家的戒備讓我一度很沮喪,好幾次太子追問我憂愁的緣由,我都想向他開口,可一想到他在前朝辛苦操勞,下了朝還要千方百計哄我開心,若連這種小事都要他操心,那我就太不懂事了。每每想到此處,我便會收回心思,衝他微微一笑溫和地道一聲:沒事。
與我相與的隻有顧嫣然一人,奈何她又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主,於是我就一直這樣閉目塞聽下去了。也好,既然混到了這地步,就安心地做一隻金絲雀吧。
不過,從太子頗為豐富的娛樂活動中,我大抵可以判斷並沒有什麼驚動的大事。
今兒個我進殿前看到刑部的人走了出來,因為之前刺殺一案是由我負責的,我隔三差五就要提審一遍犯人,因而跟他們有了交集。頭目是一個叫方正的英俊小夥,也許是職業使然,他身形高瘦,渾身上下透著一種不怒自威,單是看一眼就會讓人肅然起敬。隻可惜他的剛正不阿卻頗受我詬病。因為那次我替阿樹辦葬禮,就因為一兩的份子錢,他險些到太子身邊參我一本。梁子也自此結下。在我看來這種人朝廷用用也就算了,私底下實在沒有再處的必要。不過,今日他見了我倒是破天荒地恭敬起來。
“微臣參見娘娘。”雄渾的聲音響起,我還未回話,他已經自作主張地抬起了頭。
如炬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掃視一番,臉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嚴肅。隻是那個眼神卻十分耐人尋味。他好似是同情我現在的處境,又好似想借此機會向我暗示點什麼。
可我還來不及探尋,他已經抬腳離開了。
“愛妃來啦。”下一刻太子的聲音傳來,我的神思也被強製收回。
也許是被方正的突然造訪擾了興致,今天李彥琛放水的水平大不如前,明顯不在狀態。之前好像聽他提起過要修繕律法 ,今兒個方正趕來八成是為了這事。我大致估摸著,心思還是放在了棋盤上。
“哎哎哎,不對。”今天太子顯然沒工夫為我謀劃勝局,眼看著他再走一步,我就落敗了,我慌忙伸出手將先前的那枚棋子收回。
“耍賴啊!”太子今兒個似乎有些較真,好在語氣還是相當輕鬆。“罷了,收回就收回吧,我倒要看看這回你怎麼放。”
太子等著看好戲的態度深深地刺激著我。我凝神屏息對著棋盤好一通打量,終於找到了一個滿意的地兒,思索片刻,便將棋子放了上去。
“好,放這是吧,那本宮放這。”太子說著,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黑子落了下來。我定睛一瞧,竟發現我的前路已被他完全封死了,我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往日不都是讓著我的嗎?怎麼今天這麼反常,我現在已經獲封‘後宮棋神’,盛名在外,是萬萬不能接受敗局的,他不幫我,我就隻得自己努力了。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看錯了,重來,重來。”我說著又將手伸了過去,可剛拿起棋子,我的手腕就被一陣力道攥住:“哎,哪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悔棋的。”他眉宇間雖帶著笑意,可手上的力道卻絲毫不容我反抗。
“嗯嗯嗯。”見他不依,我隻得撅著嘴撒起嬌來。
“既是比賽,總歸有輸又贏,愛妃此舉可非君子所為啊!”見我耍小性子,李彥琛頗為耐心地說教起來,可這種關頭,他的心靈雞湯對我顯然不起效用。
“哼,人家本來就不是君子嘛。”我絲毫不領會他的說教,反倒不服地辯駁了一句。看著我佯裝生氣的模樣,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你啊!”他感慨了一句,下一刻我手上的力道便被解除了。瞧他這意思,莫不是?此刻,所有的成見都被我拋到了腦後,我立馬回過臉看了過去。當他臉上露出那寬容寵溺的笑容,我知道,這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