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峰縣在青陽市的西南邊,半邊平原,半邊山區,地理位置在全市七個縣區中是最獨特的。當年紅軍鬧革命之所以把落腳點選在了這裏,就是因為這裏的地形進可攻退可守。
既然一切已經注定,方佰鴻便不再做什麼幻想,老老實實地帶著報道手續到南峰縣政府去報到。臨走之前他給遠在省城的俞飛紅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他已經決定到小縣城混生活去了,這輩子大概回不到省城了。
從方佰鴻到自己的公司,再到確定了戀愛關係,俞飛紅對方佰鴻的性格了若指掌,知道他認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可心裏到底還是不舍,說:“你就不能再考慮考慮嗎?你今年已經二十五了,到政府混事沒什麼優勢!”
方佰鴻歎息了一下,說:“沒辦法,我父親就我一個兒子,再說他還有病,我不能違背他的意思!”
“那我呢?我算怎麼回事?”俞飛紅委屈地說,“你……如果肯回來,我把總經理的位置讓給你!”
“算了,我已經決定了!”方佰鴻決絕地說,“就像歌裏唱的那樣,找個好人就嫁了吧,我們之間已經沒有緣分了!”
不等俞飛紅再說什麼,方佰鴻便掛了電話,將她的電話號碼設定了拒接。方佰鴻的這些動作完成得都很流暢,可是心裏卻像翻江倒海一樣,有說不出的難過。他不是鐵石心腸,無法做到無動於衷。俞飛紅是什麼人?富家小姐,身家千萬,能看上他這個剛從大學畢業的窮小子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他有什麼資格嫌棄人家呢?在省城的這兩年,他名義上是給她打工的,可實際上卻是她公司的主心骨,俞飛紅先是信任他,後來便發展成了信賴,到最後便是依賴了。記得方佰鴻準備離開省城前不久,俞飛紅便告訴他說要把公司交給他打理,她樂的做個甩手掌櫃。
方佰鴻記得當時自己的神情無比驚訝,說:“那怎麼行?我給你當個副手還行,做別的恐怕能力不夠——再說公司是你的,我怎麼能當老總?”
“什麼你的我的?”俞飛紅當時也是滿麵嬌羞,說,“我這個人都是你的了,別的就別提了!”
通往南峰縣的班車正在經過一段石子路,突然顛簸起來,方佰鴻一下子被顛了醒來,扭頭一看,見一個老頭正坐在自己身邊抽著煙袋,刺鼻的旱煙味兒直往鼻子裏鑽,非常難受。
“叔!”方佰鴻衝著老頭禮貌地叫了一聲,“你……那個……”
老頭愣了半天才明白方佰鴻是在叫自己,趕緊抱歉地拿著旱煙袋在腳底下磕了幾下,又用腳把磕出來的煙灰踩滅,抱歉地說:“癮上來了,不抽幾口不行!”
方佰鴻長得人高馬大,可是從來沒有倚勢淩人的習慣,隻要不是讓他忍無可忍,他對誰都是客氣的,包括這個抽旱煙的老頭。
老頭收好煙袋,扭頭看了看方佰鴻,說:“小夥子,你是幹部吧?”
方佰鴻正想重拾剛才的思緒,聽老頭跟自己說話,隻好笑著問:“你從哪兒能看出我是幹部?”
老頭嘿嘿一樂,說:“這還用問?你的臉白唄,俺們這些種地的哪個有你們當幹部的水色亮?”
方佰鴻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說:“您剛才抽的煙味道好像跟別的旱煙不一樣!”
“那是!”老頭笑著從腰間拿出旱煙袋,說,“這是我自己種的小煙,改良的,味道肯定不一樣!”
“您還會改良?”方佰鴻好奇地問。
老頭又是一樂,得意地說:“俺哪兒會?是俺孫女改的,她大學裏學的就是農學,畢業了沒找到工作,就在家裏搗鼓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