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紅年突然將方佰鴻所有職務解除,這表明在本省未來的政治格局中,將不再有方佰鴻的位置。方佰鴻本來還在猶豫何去何從,現在好了,嶽紅年已經替他做出了選擇。或者說是吳秀娟早就再次之前替他做了選擇。
作為郭海清的兒媳婦,吳秀娟在家裏擁有絕對的權威。作為省委書記,郭海清可以在M省呼風喚雨,但在家裏卻得看吳秀娟的臉色——很簡單,他得為了他那個智障兒子留住吳秀娟。
對於自己的婚姻,吳秀娟早就失去了回想和歎息的感覺,有的隻是模模糊糊的記憶——那年她大學畢業後以選調生的名義被分配到了省政府辦公室工作,那時候郭海清也剛剛當上副省長,而且分管機關事務,跟吳秀娟時不時會見上一麵。後來呢?後來怎麼就答應做郭海清的兒媳婦呢?現在想來也是一時賭氣,別人都提提拔了,隻有她原地不動,郭海清放下副省長的身段,親自找她談話,很含蓄地表示如果是一家人,她的前途不會有什麼問題……
嫁給了一個有時候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智障,夠不幸了,不過這份不幸裏麵也有自己的責任,不能全怪郭海清父子。正因為恨自己,恨這個讓她透不過氣的家庭,吳秀娟的脾氣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會很溫和地替自己的傻丈夫穿衣喂飯,壞的時候會當著郭海清的麵摔盤子摔碗。
作為兒子婚姻的總策劃人,郭海清能夠理解吳秀娟的委屈,結婚這麼多年,憑感覺他也知道兒子碰都沒碰過吳秀娟,對任何女人來說這都是巨大的委屈。
吳秀娟的大好青春就這麼消耗掉了,郭海清願意對她有所補償,在外麵一直盡力提拔他,在家裏對她言聽計從。
可是自從吳秀娟從中央黨校回來後,郭海清發現吳秀娟有了變化。一向冷冰冰的她居然在家裏哼起了歌曲,臉色也豔麗了不少。作為一個在風月場中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人,郭海清敏感地意識到自己的兒媳婦有了問題,不過沒等他花氣力弄清其中的原委,吳秀娟自己透露出了信息。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吳秀娟突然向郭海清提到了方佰鴻,說是在黨校認識的同學,能力出眾,學識淵博,人品非凡,如果M省有這樣的幹部就好了。
郭海清是從基層走上來的,對所謂的幹部認識得比吳秀娟清楚,對所謂的能力、學識之類的詞語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既然吳秀娟開可口,他便將方佰鴻的名字記在了腦子裏。後來,促使他開口向嶽紅年要方佰鴻,是因為吳秀娟懷孕了。自己的兒子是什麼能力,郭海清心裏一清二楚,吳秀娟肚子裏的孩子來的蹊蹺,十有八九不是郭家的血脈。如果他猜得不錯,這件事跟方佰鴻脫不了幹係。
郭海清的內心非常複雜,兒媳婦肚子大了,他自然高興,高興的是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隻要生在郭家就是郭家的孩子。同時,他也覺得憤怒,吳秀娟肚子裏的孩子呱呱落地之時,也就是他郭海清蒙羞之日,作為一方諸侯,他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人心這是個奇怪的東西,連郭海清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將方佰鴻弄到M省來。M省不缺幹部,更不缺所謂的有才幹的幹部,自己這麼做是為什麼呢?郭海清覺得自己的心底有個巨大的秘密,連他自己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
已經回到家的方佰鴻跟王曉雷說了自己的工作可能調到M省的事情,說如果真是那樣,到時候她得帶著兒子跟他一起走。M省在西部人的心裏意味著大把的鈔票、閃爍的霓虹和燈紅酒綠。王曉雷的夢想之一就是有一天能陪著方佰鴻,再帶上兒子和家裏的老人,一起去M省好好遊玩一番。現在,自己不但能去,而且還要住在那裏,王曉雷自然是喜出望外,不過隨即又撅起了嘴,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怎麼了,不高興嗎?”方佰鴻笑著說,“你不會又不跟我去吧?我一個人在外麵這些年,饑一頓飽一頓,胃都吃壞了,你得負責任!”
“我做夢都想跟你去!”王曉雷苦悶地說,“可是家裏還有玉生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是啊,老丈人和丈母娘的日子還好說些,畢竟王曉雷還有姐姐,可自己的父母怎麼辦?他們連呆在青陽城都不願意,怎麼可能跟自己去南方?也許可以將父母托付給叔叔方鴻圖和嬸子朱海英,可是他們願意嗎?
想到叔叔和嬸子,方佰鴻有些愧疚,最近這幾年幾乎沒有見到他們,作為晚輩夠失禮了!方佰鴻突然想把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也好乘這個機會看看叔叔和嬸子能不能暫時替他和王曉雷照顧照顧父母。王曉雷欣然同意。自從弟弟上次因為盜竊被判刑後,方佰鴻再也沒有在這件事上發揮什麼作用,父母對女兒和女婿都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