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金組長大張旗鼓地叫方佰鴻到省政府招待所去談工作,方佰鴻很客氣地回絕了他的邀請,說已經派車過去接他們到市委來談,因為要談雲都的事還是放在雲都市委比較好。金組長“盛情難卻”,隻好帶著一行人來到了雲都市委,離市委大院還遠的時候就聽見鑼鼓喧天,見一幫子老太太正翩翩起舞地在市委大門口迎接自己,下了車再看,見市委大門口懸掛這一條橫幅,上麵寫著“熱烈歡迎中央領導蒞臨我市檢查工作”一行大字,旁邊還有一幫子記著扛著攝像機忙個不停。
歡迎的場麵不可謂不隆重,可金組長卻有些擔心。他這次確實是以搞調研的名義下來的,完全是為了還郭海清一個人情。可方佰鴻在這麼搞就不好了,萬一記著拍的鏡頭上了中央媒體的屏幕,他可真有拉大旗作虎皮的嫌疑了——在北京,他還算不上什麼中央領導。
金組長滿麵笑容地下車跟方佰鴻握手,然後向迎接的隊伍揮手,接著便悶頭向市委大樓走去,好盡量甩開跟在後麵的記著。
“金組長,群眾熱情這麼高,講幾句吧!”方佰鴻跟著金組長後麵說,“雲都已經好多年沒有來過中央領導了,大家都盼著呢!”
“這個……算了吧!”金組長停住腳步,很為難地說,“你也別一口一個中央首長了,我跟你一樣,有事還得找領導彙報!”
“講幾句吧!”方佰鴻拉著金組長的胳膊說,“也算是對我工作的支持吧!”
金組長麵帶尷尬地回過身,舉起胳膊很生硬地揮了揮手,接著便開始言不由衷地表揚起以方佰鴻為代表的雲都市委和市政府來,開始有些緊張,後來便慢慢找到了“中央領導”的感覺,甚至還主動走上前去跟幾個圍在身邊的“群眾”握了握手,態度很是和藹。
“感謝中央領導對雲都工作的支持!”方佰鴻帶頭鼓掌,金組長又意猶未盡地接受了自己的“體驗之旅”。
就跟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事一樣,本來準備批左,結果卻來了個反擊右傾翻案風,金組長剛剛走進方佰鴻的辦公室就感覺自己被方佰鴻給耍了——剛才已經在市委大院裏表揚過雲都市委的工作了,現在又怎麼好批評他呢?
已經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現在卻失去了聽眾,金組長隻好擺起架子讓方佰鴻把那些記著支開,方佰鴻很順從的讓市委辦公廳將那些記著請出了市委大院。
等到身邊終於安靜下來,金組長忍不住說:“方書記,對於雲都市轄各縣區在本次換屆工作出現的新情況,我回去以後是肯定要向……領導同誌彙報的,對與不對,結果還得中央研究決定!”
“我們也是踩著石頭過河,肯定有很多不對的地方!”方佰鴻誠懇地說,“有錯就改,無則加勉,這一點始終不變!”
“年輕人,過猶不及,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金組長推心置腹地說,“摸著石頭過河,也得先摸著石頭才行,你好自為之吧!”
“明白,我完全明白!”方佰鴻說。
既然是調研,卻不到各縣區去看看,而是一直徘徊在雲都市區,方佰鴻已經完全明白了金組長的意圖,便派了幾個人專門陪著金組長一行去遊山玩水,這要是金組長提出的要求一概答應,隻要不殺人就行。
金組長久居京城,自然知道擅自行動的後果是什麼,不敢在雲都多呆,跟郭海清和方佰鴻打了聲招呼就要打道回府。郭海清因為金組長此行無疾而終,梗著脖子沒有去機場送行,反倒是方佰鴻親自將這些人送上了飛機。
有驚無險,事情總算平靜下來,方佰鴻心裏卻不平靜,覺得自己確實已經觸碰到了改革的敏感區,的確應該小心從事,否則真會出亂子。
剛上任的副市長李萬芳親自跑來向方佰鴻反應了一個問題,說原雲都市皮革廠的五百畝土地在幾年前突然被賤價賣出了,早就下崗在家的皮革廠職工情緒很不穩定,吵著要到市委、省委甚至中央去上訪。
“幾年前的事不歸我管呀!”方佰鴻說,“賣都賣了,難得要我去替你要回來嗎?”
“賣是賣了,可是賣的價格也太低了!”李萬芳忿忿不平地說,“五百畝地隻賣了七千萬,跟白送差不多,給你你願意嗎?”
五百畝地隻買了七千萬?這也太離譜了!方佰鴻心裏一驚,問:“誰賣的?賣給誰了?”
“地是市土地儲備中心賣的!”李萬芳說,“那個主任死活不肯說,我嚇唬了一下,他全招了!”
上個月還是萬方農業開發中心的總經理,一下子就成分管一片的副市長了,方佰鴻擔心李萬芳不懂規矩亂來,趕緊問她是怎麼嚇唬那個主人的。
“我說他要是態度死硬就派檢察院過來查他!李萬芳興奮地說,“你猜怎麼著?這家夥根本就是個軟蛋,很快就向我透露了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