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雷帶著兒子走了,方佰鴻在送她上飛機的那一刻突然看到她的眼角已經有了細微的皺紋,心裏忍不住一陣酸楚。這個傻女人,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在默默隱忍,隻因為她很愛自己挑選的男人。如果說以前她對他還有所防範,那麼現在,她已經完全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努力。方佰鴻多年一個人在外做官,說他身邊兒沒有女人,她死也不願意相信。
有就有吧,隻要他心裏還有她,還記著這個家,還疼愛那個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兒子。所有這些都是她活下去的勇氣,如果有一天這些都沒有了,她相信自己連苟活一天的勇氣都沒有。現在,她活著,笑著,盼望著,全都是因為方佰鴻沒有流露出嫌棄她的意思。
眼看著王曉雷帶著兒子沒入雲端,方佰鴻歎息了一聲,心想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王曉雷了。如果說要做補償,最好的選擇就是死在她的身邊,算是還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念想。
按時間算,方佰鴻的代理省長的時間已經夠長了,該有個了結了。吳碧玲已經明確告訴方佰鴻,上麵要求盡快把省長定下來,要他決定去還是留。去,徐慶華理所當然地升任省長,留,他還是有當選的希望——盡管自從他來到雲都後就一直爭議不斷。
當然是去,方佰鴻已經做出了選擇,這一點毋庸置疑。他早就跟徐慶華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意思,如果還死賴在這個位子上不走,將來又怎麼跟徐慶華交代呢?這段日子徐慶華全力以赴地支持他的工作,其中就有感激他的意思。
得到方佰鴻肯定的答複後,吳碧玲的眉宇間露出了難耐的失望,可是她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方佰鴻,不想給他增加任何壓力。當然,對於自己跟方佰鴻之間的關係,吳碧玲同樣做出了抉擇。
“以後不要到我的公寓去了!”吳碧玲無比傷感地說,“好好對待你的妻子,她很漂亮!”
“你見過她了?”方佰鴻問。
吳碧玲點了點頭,說:“我在醫院的玻璃窗外麵看見過她,她很年輕,也很溫柔!”
“可是……我對你是有感情的!”方佰鴻說,“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始亂終棄的人!”
“我很感謝你這段日子給我的溫暖和關懷!”吳碧玲柔聲說,“雖然開頭……不那麼浪漫——可是我已經老了,再跟你糾纏下去就不道德了,希望你理解我!”
“我盡力!”方佰鴻說,“也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傻小子,別說這些!”吳碧玲說著忍不住抽泣起來,“要是……能年輕二十歲,我就是……搶也要把你搶到手!”
方佰鴻走過去拉起了吳碧玲的手,感覺在這一刻有點像生離死別。
在唐紅葉眼裏,像姚建鬆這個級別的幹部是沒有資格跟自己談話的,可是這個姚建鬆就是有些不識相,居然大大咧咧地要求她盡快做出選擇,否則後果是嚴重的。
後果是嚴重的?能有多嚴重?在唐紅葉的字典裏,後果和嚴重之類的字眼是不存在的。
已經決心讓位給徐慶華的方佰鴻似乎早就在等待唐紅葉拒絕自己。盡管姚建鬆在向他彙報情況的時候盡量用了一些比較溫和的詞語,可方佰鴻還是感覺到了唐紅葉對自己的輕蔑。輕蔑一個代理省長倒也不算什麼,可是話是他當著劉興元的麵說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言而無信。
一個電話打過去,省建築安裝公司的二十台讚新的推土機就一字排開停在了雲都市委門前,引得老百姓都來圍觀,以為又要搞什麼剪裁活動。
姚建鬆以為方佰鴻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真的犯了“二杆子”病,趕緊跑到雲都市委勸方佰鴻冷靜。
方佰鴻看了看放在辦公桌上的鬧鍾,麵無表情地對姚建鬆說:“我再給那個唐紅葉半個小時,她要是還不識趣,別怪我姓方的亂來!”
“求你了,行行好行嗎?”姚建鬆著急地說,“你說你好一個代理省長帶著幾十台推土機去幹這個事,傳出去……”
“傳出去不好聽是吧?”方佰鴻橫眉冷對地說,“你去查查,我老方自打開始做官就沒按規矩出過牌!”
“熬到現在不容易,你這是何必呢?”姚建鬆苦兮兮地說,“劉興元那些人的補償款又雲海區政府出可以了吧?你不就是想要個結果嗎?我給你就是了!”
“早知道你是個軟骨頭,我就不該帶你到雲都來!”方佰鴻盯著姚建鬆的眼睛說,“我老方從來沒想過要做大官兒,可是現在不照樣當上省部級了嗎?倒是像你這樣蠅營狗苟的人,謀算一輩子都不見得會有我這麼好的運氣!”
“行,與其讓你小看我,不如就按你的意思辦!”姚建鬆忽地起身,說,“我老姚也不是嚇大的,你要推就推,出了事先拿我老姚開刀,這下夠意思了吧?”
方佰鴻含笑點頭。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你猜是誰?”方佰鴻問。
“還能有誰?”姚建鬆說。
方佰鴻笑著拿起電話,隻聽見唐紅葉正冷言冷語地跟自己說話:“方省長,不,應該是方代省長,聽說市委門口停了二十台推土機,是不是要拍賣呀?我有興趣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