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掌櫃,這多出來的~~”宋友亮有些意外。
“多出的部分是幾位掌櫃送給公子的見麵禮~~”古雨山笑道。
江蘇會館的吳智力操著一口吳儂軟語腔的官話說道:”區區薄禮,是我等幾位掌櫃的一點心意,還請公子笑納~~”
“客氣~~真是太客氣了~~”宋友亮一麵派人查點入庫,一麵派人安排酒席招待幾位客商。
賓主各自落座,幾句寒暄之後,宋友亮開門見山地說道:”想必各位來此之前,古掌櫃已經告訴各位掌櫃此行的目的了吧?”
安徽會館李明勝拱手道:”那是自然,隻是每年五萬石的糧食古掌櫃一個人吃不下,而我們六個人又吃不飽。不知道宋公子能否再考慮一下?”
宋友亮想了想,答道:”五萬石已經是眼下海陽所全年產糧的三成,眼下年景不好,我總的留夠口糧。不過諸位掌櫃可以放心,不出三年,海陽所每年可收獲糧食百萬石~”
“好大的口氣~~”諸掌櫃心裏都是暗歎。
“所以,眼下我最多給諸位包銷十萬石~六位平分~”宋友亮笑道:”日後就不可限量了~”
“爽快~”西安的季輝掌櫃一拍手,”季某人就喜歡痛快人~季某人就包二萬石~”
“我也要二萬石~”
“我一萬五~~”
糧食賣掉了,宋千斤以及薑懷仁、許仁彪等人看見擺滿堂屋的銀子,徹底無話可說了,憋了好久,才憋出”點石成金”四字。當宋友亮按照十倍的返利把銀子放到薑懷仁等人手裏的時候,薑懷仁用力擰了一把許仁彪的胳膊。
“哎喲~~”許仁彪疼得一陣怪叫,”你擰我幹嘛?”
“我看看是不是在做夢~~”薑懷仁結結巴巴道。
“那該擰你自己~~”許仁彪也狠狠地擰了一把薑懷仁。
“哎呀~~疼啊~~”薑懷仁也是一陣怪叫。
隨即,宋千斤的屋裏傳出一陣又是哭又是笑的怪聲。
古雨山等客商運走糧食的同時,還派手下夥計在海陽所開設店鋪,從油鹽醬醋等日用品,到鍋碗瓢盆,再到布莊酒肆,海陽所漸漸繁華起來。周圍流民不斷湧入海陽所,按照孫和京的統計,截止崇禎十年十月,海陽所有丁口七千四百三十二人,耕地十九萬畝,存糧十一萬石。而六大客商包銷的糧食,今年預計可以為海陽所提供十五萬兩的利潤。
北京城。
天剛一擦黑北京城裏已經禁街,隻有野狗偶然出沒,汪汪叫喚幾聲。在重要的街口有幾隊兵丁把守,不時盤問零星的過路行人。大街小巷的牆壁上四處張貼著戒嚴的告示,偶有更夫打著更穿街過巷。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紅色或白色的紙燈籠,被西北風一吹,無力地在屋簷下搖曳,顯得格外淒厲。
城內有兵馬巡邏,禁止宵行,但深宅大院中仍然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那些離皇城較近的府第中,為著怕萬一被宮中聽見,在歌舞佰酒時不用鑼鼓,甚至不用絲竹,隻讓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輕輕地點著板眼,婉轉低唱,有時歌聲細得像一絲頭發,似有似無,嫋嫋不斷,在彩繪精致的屋梁上盤旋,主人和客人們停杯在手,腳尖兒在地上輕輕點著,或注目靜聽,或微微閉眼欣賞,那節奏慢得幾乎連呼吸也停頓下來。歌喉一停,他們頻頻點頭稱賞,快活地勸酒讓菜,猜枚劃拳,住宿在太廟後院中古柏樹上和煤山的鬆樹上的仙鶴,時不時成群飛起,在紫禁城和東城的上空盤旋。
北京城裏的災民和乞丐本來就多,兩天來又從附近州縣逃進來七八萬人,沒處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兩旁的屋簷底下,為著害怕凍死,擠做一堆。他們在刺骨的寒風中顫抖著,呻吟著,抱怨著,歎息著。女人們小聲地呼著老大爺,哀哀哭泣。孩子們在母親的懷抱裏縮做一團,哭著喊冷叫餓,一聲聲撕裂著大人的心。但當五城兵馬司派出的巡邏兵丁走近時,他們就暫時忍耐著不敢吭聲。現今每天都有上百的難民死亡,多的竟達到二三百人。雖然五城都設有粥廠放賑,但死亡率愈來愈高,特別是老年人和兒童死得最多。今夜刮東北風,冷得特別可怕,誰知道明天早晨又會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屍體被抬送到亂葬場中?
今天晚上,崇禎皇帝是在承乾宮同他最寵愛的田妃一起用膳。作為萬曆皇帝的孫子,天啟皇帝的弟弟,雖然他還是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但是長久來為著支持搖搖欲倒的江山,妄想使明朝的極其腐朽的政權不但避免滅亡,還要妄想能夠中興,他自己會成為”中興之主”,因此他拚命掙紮,心情憂鬱,使原來白皙的兩頰如今在幾盞宮燈下顯得蒼白而憔悴,小眼角已經有了幾道深深的魚尾紋,眼窩也有些發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