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川視線落到她移到身後的手上麵,了然又漫不經心的笑了一笑。
墨知察覺到他的視線,又將不自覺攥緊的手往身後藏得更緊一些,隨即偏頭斜睨他,忽而說道:“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去打坐休養,在這強撐著幹什麼?”這聲音低低的,像是隻說給他一個人聽,旁人隻能看見她沒有表情的一張臉,還以為她是對顧玉川看不過眼呢。
恰在這時,雪嬰又放完血回來,正走到顧玉川身邊,卻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轉眼回想起那些雷擊,知道墨知的話不假,於是扯了扯顧玉川的袖子,等他看過來,方輕聲道:“我累了,你陪我一道回房好不好?”
聞言,顧玉川看向屋子中央動作如行雲流水的雪妃,又偏回首看她,和聲問道:“大師姐這邊,你不準備等結果了?”
雪嬰遲疑了下,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煉丹,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反而還會給大師姐添亂。而且有了冰元草,相信大師姐這次一定能成功的。”
其實彼此心知肚明,所謂不給大師姐添亂,就是不要她站在這裏給她無形的壓力。她說得有理有據,顧玉川定定的看向她毫無血色的臉和唇,終是伸出手去,溫言道:“我扶你。”
他伸的是右手。之前拉開她的,是左手。
三人的房間就在對麵,不過兩步路的事。一踏進屋子,雪嬰就關上了房門,轉身說道:“能讓我看看你的傷嗎?”
顧玉川早就料到她把他喚出來就是為這件事,也不意外,淡淡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
雪嬰仰頭望著他,半點不退縮,甚至更強硬了:“讓我看看。”
顧玉川低頭打量她,她緊緊抿著唇,眼神並不是平常的安靜乖巧,透出些執拗,就那樣倔強的看住他。他心頭一動,妥協地把一直藏在袖裏的左手伸出去給她瞧,無奈歎道:“你這性子,也不知跟誰學的,太強了些。”以後會吃虧的。後半句他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去。有這麼多人護著她,會吃什麼虧呢?
然而雪嬰沒聽見他在說什麼,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他伸出的左手上了。顧玉川的手她見過,教她彈琴的時候、捧著竹簡的時候、端著茶杯的時候,骨節分明、十指如玉,哪怕是最最尋常的一隻茶杯,隻要跟他的手在一起,都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然而這時他的手被灼得焦黑,皮肉也綻開了。饒是已經有了準備,她依舊驚了一跳,連忙把他的袖子拉上去,不小心挨到了胳膊,她都很明顯地察覺到他身體一僵。
眼看著這一截黑得深淺不一的手臂,她連摸都不敢摸一下,死死的咬緊下唇好一會,才說道:“你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她的聲音一貫都是清泠泠的,很是悅耳,此時卻透出一絲低啞,顧玉川聽出不對,不敢隱瞞,輕聲道:“因著冰蠶衣的關係,別的都隻是皮外傷。”他自己擼起右胳膊的衣袖,動作有些僵硬。隻是這個小小的動作,他的鬢發有些濕。
右胳膊上一團團烏黑,確如他所說,都是些皮外傷。雪嬰於是明了,他左手的傷,是因為救她才受的。
她心頭不知道什麼滋味,有一瞬間十分痛恨自己,冰兒、顧玉川,她的修為明明比他們兩個誰的修為都要高,卻因為自己的過失,累得他們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