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夢(1 / 3)

雪神境裏與外界簡直如同兩個世界,溫暖如春,景致如春。一間紫竹屋,一方池塘,一塘粉白蓮花,如蓋蓮葉下幾尾錦鯉,花葉掩映下一座木橋,橋頭池心一間涼亭,岸邊幾棵垂柳,幾棵菩提,屋後一片紫竹林,屋側屋前花草不斷,還有梅林桃林成片。現在,是那素白晶瑩的梨花正立在枝頭。

若隻是景致美好安然,又怎麼會叫做雪神境?雪嬰可是知道,那幾棵菩提樹蓊鬱蔥蘢,因雪神和上神嬰都曾在樹下修行悟道過,且菩提本是清靜之樹、悟道之樹,上麵數不盡的綠葉因此片片都附著了道意,尋常修行此道的弟子即使隻在樹下坐上片刻,那也是得了天大的好處了!

雪嬰看向菩提樹下的雪川,忖道:看來這三個月,他會在樹下度過大部分時光了。她想了想,跟上神嬰拾階而上。

紫竹屋裏並無太多擺設,看上去十分簡單,格調卻極清雅。這一次雪嬰沒有跟著上神嬰,而是順著感覺,去了堂屋左側的一個房間。

這是一間書房,一行行書架上整齊的擺著竹簡,窗前卻還留著大片空間,那地方設了一張長桌,桌上隨意放著幾卷打開的竹簡,粗粗一看,有些卻是拿來練字的。然而雪嬰第一眼看到的,是牆上的圖。這時候並沒有宣紙,那些圖便以白雲作底,以彩霞繪成,曆經千萬載歲月,那些圖畫卻依舊放出瑩瑩的微光,好看極了。

雪嬰一眼掃過去,看到的全是同一個少女,或著白裙,或穿紅裳,或盈盈淺笑,或脈脈不語,額間梅花印記鮮豔欲滴,宛如活過來一般!

這少女雅麗清豔,秀色無雙,與上神嬰和她生得一模一樣。那應該是上神嬰再小一些的模樣,卻比她此時更多了幾分生氣。

畫上的少女動靜相成,既清且明;而夢中的上神嬰雖說眼神依舊清澈,並無滄桑之色,然而終究是靜壓過了動,比起畫中少女,更像是一幅畫。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作畫的人又是誰?現在何處?

她踱步到桌前,低頭看著竹簡上墨跡仍新的娟秀字體,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伸手緩緩撫上去。漸漸的,她的指尖移到了竹簡邊緣,漸漸的,她的指尖抬起。卻是突然的,她的手重重往下一按,死死攥緊了竹簡一角!

她閉緊了雙眼,深深吐出一口氣,濃長彎翹的睫毛輕輕顫抖著,那墨染的黑色襯得臉色越發雪白,這麼顫了幾顫,她才緩緩睜開眼來,似哭似泣的輕聲道:“雪神……”

她抬手撫上臉頰,看到指尖上晶瑩的水珠,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隻是有些感概,她在人世十五年沒有掉過一滴淚,現在在自己的回憶裏卻哭了。

雪神是誰呢?

在自己的記憶裏,關於雪神的部分很模糊,隻知道他與自己道出同源,是這雪神宮真正的主人,還有他教自己修行,教自己習字,為自己作畫,於自己而言,他亦師亦兄。

更多的卻不記得了,然而這根本就是毫無道理可言的。上神從混沌中誕生,與天地同壽,是天地間最古老最尊貴最強大的人,又怎麼會連一點點記憶都留不住,況且還是很重要的記憶?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對她的記憶動了手腳,而唯一能在上神的神魂裏動手腳的,隻有上神。這個人是誰呢?幾大上神雖不大見麵,卻是好友,就連自創魔界,率魔兵攻打下界而被幾大上神聯手封印的魔神欲,也還是朋友的。

那這個人是誰?

她靠在門後,臉埋在袖子裏,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孤獨的、盡情的發泄心裏莫名的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雪嬰忽然聽見一陣琴音,她動了動,過了會兒才站起身來,往窗外看去。坐在涼亭裏的女子,青絲逶地,露出的側臉小巧而精致,一瓣粉蓮遮住她的頸項。她低頭彈著琴,嘴角輕輕含著一抹笑,琴聲悠遠又寧靜。

那是寧神清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