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了推他的肩膀,稍微大聲了些:“顧玉川,醒醒。”如此叫了三四聲,顧玉川才算有了反應,先是意識不清的、和著鼻音輕“嗯”了一聲,然後清醒過來。除了剛睜眼有片刻的迷茫,他隻一眨眼,就恢複了平時的平靜悠遠。
他施施然坐起身,動作好看得就像身處宮室,頓時就將這荒漠之地襯成了金馬玉堂。雪嬰眨眨眼,暗道她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你既已醒了,為什麼不將自己的傷口清理一下?”
嗯?雪嬰抬眼,不知為何,仔細看了一下他的眼神,發現仍是輕輕淡淡的,這才別下頭看向肩膀,抿了抿唇,輕聲道:“忘了。”
顧玉川沒說什麼,隻是從乾坤袋裏取出清水和傷藥來,然後抬頭看了她一眼。雪嬰明白他的意思,往前挪了兩步,離他越發近了。
他的臉就在眼前,連他呼吸時鼻翼的細微甕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雪嬰不敢再看,於是別過頭去。但他的手就在她的肩膀上動作,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小心,他在小心避免不與她直接觸碰,但隔著衣裳,他輕輕拂過仍舊讓她癢癢的,偶爾不經意碰著了,他飛快的離開,她也因為這一點點冰涼弄得心神不寧。因為看不見,感官更加集中,她的感受就越發明顯,最後終於忍不住了,偏過頭來看著他的動作。
他已經在上藥了,縱使他的動作再輕,傷口遇上藥粉的痛仍是避免不了的,惹得雪嬰一陣蹙眉。顧玉川注意到她咬起了下唇,輕聲道:“忍一忍。”頓了頓他又道:“別咬唇,這習慣不好。”
雪嬰一怔,哦了一聲,乖乖放開了。
顧玉川叫她忍一忍,她當真就忍住了。其實是痛久了,知覺也不那麼靈敏了,她的注意力便慢慢轉到顧玉川的手上去了。他的手指長,骨節分明,又很白,是像玉一樣的白,手形十分好看。他的動作雖快,但賞心悅目,也是很好看的。
不知不覺,她就看出了神。
雪嬰的目光一向不熱烈,並不具有侵略性。即便是這時候,她的眼神也隻是輕淺的,頂多有些小呆。但無論她的目光如何,被盯著的那個人總是有或多或少的不自然,但顧玉川沒有,他麵色如常,連眼神都沒變過。
傷口暴露的時候,他隻看著又深又長的血痕,傷口被掩住後,他又隻看著紗布。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刻意避開她嬌嫩細白的溫熱肌膚,其實是不敢看,他怕他看著看著,精神就不夠集中了,這對他這樣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人來說是十分不可思議的,所幸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弄完之後,太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明月當空。
雪嬰想起一事,張口問道:“你……”
就在此時,遠方風沙忽起!
因是晚上,他們看不清極遠處揚起的黃沙,但那沉悶的、淒厲的聲勢卻異常浩大!似戰場上鼓聲,一下又一下,悶悶地敲在心裏!又似千百幽魂嗚嗚慘叫,讓人脊背發麻!
風沙轉瞬擴大,同是遠處,此時的風沙揚起,像一堵巨大沙牆,占據了他們全部視野!嗚嗚聲越發淒厲浩大,仿佛沙漠在沸騰狂嘯!
漫天遍野盡是黃沙,無窮無盡的黃沙!
視野裏一片渾黑,哪怕天上月光此時異常明亮,哪怕兩人目力遠超常人,此時他們也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是拉緊彼此罷了。隻是牽手還不夠,他們需要緊緊地抱住彼此!
一股絕強的吸力襲來。緊緊相擁的兩人瞬間便被卷入了風暴中,就像怒海狂濤中一片輕飄飄的葉子,瞬間便被浪濤淹沒不見。
雪嬰把頭埋在顧玉川懷裏,腰間被他一雙長臂死死箍住,就像一隻鐵環勒緊她的腰。然而她感覺不到痛,因為她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被撕扯著,與這種極致的痛苦相比,不論是腰上被鐵箍住,還是肩上傷口崩裂,亦或是耳膜被鼓蕩得幾近失聰,統統算不上什麼!
她死死蹙緊眉,身上因為這痛提不起半分力氣,如果是清醒的時候,她還會疑惑顧玉川哪來這麼大力氣把她抱這麼緊,然而她的神智已經昏沉了,卻又因為太痛昏不過去。除了這痛,對外界的一切,她都是麻木無覺的。
哪怕兩人的身體被顛簸得連天地都分不清了,她也是半分感覺不到的。
兩人被風暴卷起,用不出法力,卻一直飄蕩在空中,未曾落地。
不知過了多久,風暴終於停了,兩人狠狠砸到地上,再次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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