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雖長,在與風清揚對峙的寧清宇腦海之中卻隻是一閃而過。他長聲笑道:
“九弟,此事須怪不得我,向來大丈夫為求權勢,不擇手段,此乃天經地義。
“所謂屠城滅國,反成蓋世功勳。我隻傷害了幾條人命,用句書本子上的話說,‘此猶小焉者也’。
“九弟,以前我曾問過你追隨大師兄還是追隨我,你猶豫不決,但顯然是傾向於追隨大師兄。
“現下不管怎樣,大師兄已經死了,你若肯輔助於我,你便是華山派的第二把交椅,咱們兄弟戮力同心,不愁不成為武林至尊。
“那時才是‘號令一出,莫敢不從’哪!哈哈!哈哈!”
他說得口沫橫飛,高興至極,儼然自己已是武林至尊一般。
風清揚冷冷地道:“二師兄,記不記得你曾說過要推我為華山掌門?”
寧清宇愕然道:“記得啊!”
風清揚道:“我當時答應了沒有?”
寧清宇已料到了他下一步要說甚麼,但仍是硬著頭皮道:“沒有。”
風清揚雙目一翻,精光回射,道:“那我今日為何要答應你坐這第二把交椅,輔助你這不仁不義,叛派弑兄的卑鄙小人?”
這最後幾字他運足中氣說來,一字一頓,直震得山穀鳴響,寧清宇也不禁身子晃了幾晃,臉上變色。
但他旋即便換了一副麵孔,笑眯眯地道:
“既然如此,本掌門縱然再有好生之德,怕也保你不住了。弓箭手預備——”
幾十支藍森森的箭頭居高臨下,一觸即發。
這墓中雖較一般墳墓寬大,方圓也隻兩三丈而已。
這幾十支箭射下來,委實無處可以藏身。
當此時此地,饒是風清揚藝高膽大,也不由心頭發毛,暗自盤算,隻好勉力揮劍擊落一輪,那弓弩雖是連珠而發,中間必有間隙可乘,但究竟有多大把握,能否護得雪兒周全,卻也一點兒底都沒有。
寧清宇麵上笑容不減,道:“九弟,你回來得正好。聽過‘擋我者死’這句話麼?你今日一死,我在這世上再無可憂之人,可憂之事。
“你不是與大師兄交好麼?我就成全你,讓你們小兩口兒陪著大師兄睡在一處罷!”
他這幾句話笑著說出來,卻滿是狠毒之意,令人中夜聽來,有如梟鳴,不由悚然而驚。
他舉起手臂,口中喝道:“放——”隻待手臂落下,箭如飛蝗,便是迫在眉睫之禍。
風清揚凝神以待。
慕容雪花容失色。
正在此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少女的聲音叫道:“不要!不要射!”
一個纖細的身影如旋風般自人群裏卷過,寧清宇一驚,出手去抓,但那人影來勢太快,已經縱身躍入了墓穴之中。
一瞬之間,寧清宇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那身影擋在風清揚與慕容雪身前,叫道:“爹爹!九叔是好人,九叔是好人!你不要殺他!”
這少女非他,正是寧清宇的獨生愛女寧中則。
寧中則情竇初開,自知父親有意將自己許配給心儀已久的師哥嶽不群之後,常常中夜轉側,難以入眠。
她的睡房距父母歇息之處不遠,這一夜聽見有人偷偷摸摸地前來稟告,然後父親急匆匆地穿衣出門去了。
她少女心性,好奇之下,也穿上長衣,隨後看個究竟。
哪知這一下被她聽見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她既對父親感到失望,又覺悲苦害怕,躲在山石後麵淚水漣漣,卻是毫無聲息。
直到父親下令要射死風清揚,她鼓起勇氣,直闖出來,躍入墓穴之中,既要救風清揚夫妻的性命,又不願父親再次鑄下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