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眼見其勢不可挽回,長歎一聲,道:“任兄,此事我太過為難於你,實是對你不起。這便請起罷!”
雙手相扶,兩人一齊站了起來,日月教眾也旋即站起。
風清揚退後兩步,麵上現出一種決然之色,道:
“任兄,你有你的難處,我不再懇求於你。但華山派是風某的出身之地,一草一木均於我有父母之恩,手足之情,風某舍身護派,死得其所。
“今日風某擔了這道梁子,你們請罷,隻要斃了風清揚,大好華山,任憑摧殘!”
“嗆”的聲響,倚天寶劍已然出鞘。他橫劍當胸,一副凜烈不可侵犯之色。
任我行麵色慘白,緩緩自背上抽出金劍,嘶聲道:
“風兄,你我各為其主,私誼隻好先放在一邊。隻是你我相交一場,任某還不至於那麼不長進,叫大家群起而攻。
“今日你我一戰,隻能有一個人活著。若我死了,今日之事便作罷論,若僥幸我還活著,攻下華山之後,我必以發代首,以示與風兄同生共死之意。請罷!”
金劍一橫,立個門戶,靜待風清揚發招。
便在此千鈞一發之際,日月教隊中忽地有人大喝一聲:
“且慢!”闊步而出,正是光明右使向問天。
他來到任我行身前,深深打下一躬去,恭聲道:
“教主,問天在一旁聽得多時,深覺不必有此一戰,尚乞教主三思。”
任我行劍眉一軒,道:“哦?向兄弟何出此言?”
向問天道:“有三點理由。風大俠所說十長老之事,在理,這是其一。
“風大俠舍命護派,不計私怨,顧全大體,在情,這是其二。
“向某雖不能斷定教主與風大俠武功孰高孰下,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說句不中聽的話,萬一風大俠敗了,於我教並無所損,向某隻出於個人原由深致惋惜而已,但已殺之不仁,倘若教主萬一有甚閃失,則我神教再無前途可言。
“我們已失去了十位長老,神教元氣大傷,倘若教主萬金之體受到甚麼損害,我神教群龍無首,勢必混亂不堪。這是其三。教主千萬三思而後行啊!”
任我行呆呆望天,沉吟不語。幾百隻眼睛全都集在他英武的麵龐之上。
良久,任我行長歎一口氣,道:“向兄弟所說有理。我雖不惜此身,然大業未竟,微軀亦何可輕棄?大家撤罷!”
此言一出,向問天、風清揚霽然色喜,東方柏與教眾等都愕然變色。
但教主已有令旨,誰敢說半個“不”字?當即傳下令去,日月教眾倒卷旌旗,有如一條黃龍翻滾而退,又好似滔滔大河流過任我行與風清揚身邊。
無一刻,偌大的官道之上變得靜悄悄的,隻餘下任我行與風清揚兩人。
任我行還劍入鞘,歎道:“人在江湖,總要做些不願做的事。縱然你是皇帝神仙,也在所不免。
“風兄,適才咱們若真動起手來,你真會毫不留情麼?”
風清揚笑道:“任兄言重了,小弟早就打好主意,若是實在贏你不得,索性便不打了,由你輕輕將我一劍刺死便是。”
任我行知是說笑,兩人相視一笑,恩仇俱泯,胸間同時升上一股暖流。
風清揚笑道:“任兄,我又欠下你一個天大人情,這可教我如何償還才好?”
任我行虎起眼睛道:“償還倒說不上。老天保佑,教我下次再做想做的事情時,莫要撞到你也就是了!”
兩人同時放聲大笑,笑聲在靜悄悄的官道上傳揚開去,傳到遠處的林之中,驚起一叢棲鳥,向藍天白雲之間振翅高飛……
三個月後,疊彩山。
深山溪澗之旁,茅屋蕭疏,流水淙淙,風清揚高卷兩條褲管,手持漁叉,立在小溪之中捕捉遊來遊去的魚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