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男子所說一樣,北狄王宮離將軍府果然不遠,隻需一炷香時間。夏清不由得詫異,一個梁朝的小小兵士,竟然對北狄都城地形如此了如指掌,看來這一次的突襲,並非是個偶然決策,元徹的人,隻怕早已滲入了北狄內部,說不定,連元睿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元徹,他果然無愧於帝王這個身份,以前是自己小看了他,謙和儒雅,隻是他迷惑敵人的一個偽裝罷了。
舉目遙望,隻見巍峨的王宮前,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斛律楚邪在人群最中央左突右殺,身上連中數刀,卻依舊不減神勇,但夏清卻從他已然蒼白的麵色看出,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潛伏進來的梁人數目雖不多,卻個個武功高強,幾人一同圍困斛律楚邪,竟使這位勇猛的上將軍無絲毫還擊之力,情勢急迫,危在旦夕。
北狄王室似乎也察覺到了宮外的動亂,全部聚集在了王宮的入口處,沉重的宮門被放下,與外界的危險隔絕開來,年幼的北狄王,代表全王宮的人,登上了最高的城樓,強自鎮定地觀摩宮門前的血腥屠殺。
這個不到十五歲的孩子,是北狄人的希望,更是北狄人民的支柱,即使害怕,因骨子裏流淌著不屈不撓的血液,他也必須站在這,成為所有人的避風港,代替那些脆弱人,承受無盡的驚恐與煎熬。
夏清站在遠處,望著城樓上那個渾身簌簌發抖,卻依舊挺拔如勁鬆的少年,第一次,那樣深刻的感受到,斛律楚邪身上背負的,是這樣的一種責任。如果他倒下了,整個北狄,也就完了。
她忽然回想起,八歲那年,父親拋下她與母親離去的一幕。如高山一般、給予她和母親安寧幸福的父親,就那樣絕情地離開了,高山在一瞬間崩塌瓦解,所有的恐懼與無助,都一同瘋狂地向她襲來。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她的信仰就是自己的父親,高大威猛的父親,一旦父親離開,信仰消失,她再也找不回從前的自己。
對於北狄人來說,斛律楚邪就是他們的信仰。
這時,一聲弓箭離弦的聲音,驟然在壓迫的空氣中被拉響,寒光閃閃的羽箭,徑直朝著城樓最上方的那個身影飛去,變故發生的太突然,當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銳利的箭矢,噗地一聲,沒入了少年的胸口。
斛律楚邪一聲仰天長嘯,發了瘋般地揮舞著手中彎刀,硬生生拚出了一條血路,拖著滿身的傷痕,從人群中衝了出去。
夏清也被眼前這幕慘案震得呆住,腦中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兩側太陽穴突突狂跳不止,連震耳的喊殺聲也聽不到。
她曾不止一次的勸誡斛律楚邪,讓他放下心中無止無盡的仇恨,可是,如今她再說這樣的話,豈不是太混賬,太無知,太無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