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莞看著他雖然微笑著說，語氣也充滿鼓舞，但眸子內夾雜著幾許暗藏的深深落寞與寂寥，跟普通老人也沒什麼區別，一時竟是說不出重話來。
薛懷川怕蘇莞看著自己會不高興，看一眼身邊的律師：“行了，我們回酒店房間吧。”
說著看一眼蘇莞：“小莞，你和你媽媽先坐會兒。我先走了。”
薛婉宜知道爸其實很想多和蘇莞說說話，隻是怕會被蘇莞嫌惡，於心不忍：“爸，要不你再跟我們坐會兒吧——”
“沒事。婉宜。你陪著小莞。”薛懷川擺擺手，頭也不回，駐紮拐杖走出餐廳。
剛健矍鑠的背影一瞬間似乎佝僂而蒼老了不少。
銀白發絲在空氣中起伏飄舞，又透出蕭瑟與孤獨。
有那麼一刹那，蘇莞竟是心頭軟了一軟。
薛婉宜的聲音輕輕響起：
“小莞，其實你外公聽說你還沒死，我認回了你後，就很激動，一直想要來京城找你，可正好那段日子他冠心病發了在住院……他這些年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所以才耽擱到現在。那時我便意識到，原來你外公這麼多年一直對你和你爸爸的事心存愧疚。沒錯，一開始他是很強硬，把我關在家裏，不願意我和舊日的生活包括你和你爸爸再見麵，總覺得你們是我的恥辱，是我被拐賣生活中的印記，可秦老太太使計放風讓我們誤會你和你爸爸死了，你外公心裏還是很痛很後悔的……尤其是對你，畢竟你是他的外孫女。他不敢說什麼，怕我傷心，但偷偷為你和你爸爸在C城的薛家陵園搭建了兩座衣冠塚，派人長年為你們上香，祭拜，就是怕你們在下麵受苦。”
蘇莞心髒猛地跳動。
沒料到外公竟是後悔過。
這些年，也在默默贖罪。
“你外公得知你爸爸的車禍是秦老太主使，還故意造成你也在和你爸爸一起車禍身亡的假消息造成我們母女分開多年，派人找到了當年偽造車禍調查卷宗的方警官，甚至還憑借關係網找到了被秦老太委派在你爸爸車上動手腳的混混……將這些人統統告上了法庭，想要為你爸爸討回公道。除了秦老太現在因為癱瘓在床，精神有問題，半死不活的保外就醫，其他人，都已得到了法律的嚴懲。”
蘇莞鼻頭酸澀，攥緊了手心。外公竟是做了這麼多……
薛婉宜含著淚光，凝視女兒：“其實我也恨過你外公，甚至比你更恨他。我恨他當年為什麼把我抓回去，禁足我，不讓我和你們父女見麵，讓我和你爸爸永遠陰陽相隔，再沒見麵的機會了……慢慢的，我才能體會到他的用心。作為一個父親，他懊惱自己沒有保護好我，讓我被拐賣，不願意我再想起被拐賣的那段日子，作為一個大家族的家主，他需要保護薛家的名聲，不能讓我被拐賣那段暗無天日的生活曝光，讓我下半輩子傷口一次又一次被人提起來。所以，他不得不狠心……再加上不久之前，我知道他對你和你爸爸一直抱著愧疚，才原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