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爺在石沿後，露出那張我刻在心底的麵容。
他花白頭發濕漉漉的散著，滿臉都是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在看，麵無表情，眼神冰冷，讓我生出陌生之感。
不對，他不是趙爺。
趙爺已經死了，已經被燒成了灰，埋在揚州的陵園裏麵。他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他更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忽然，他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竟然嘴角微微上揚，露處明晃晃的白牙，雖然在笑，一雙清澈的眼珠斜斜向上瞪視著我們這邊。
趙爺喜歡抽煙，煙齡很長，他的牙齒上有刷不掉的黃黑色煙漬；他已經年邁，眼白已經無法避免的渾濁，不可能如此的清澈，清澈得如寒冰一樣；他一生為子孫操勞，對於自己本身卻無欲無求，不可能出現如此憤世嫉俗的表情。
我已經確定那人無論存在不存在，一定是我們的幻覺，正要提醒沈大力注意，卻聽到旁邊的幺朵忽然“嚶”的一聲哭了出來，甩著眼淚向趙爺撲了過去。
這忽然的變故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腦子裏本能的就在納悶，幺朵怎麼看趙爺如親人一樣？
我猛的想通了是怎麼回事。如果我們看那人是趙爺隻是我們看到的假象，那麼那個人豈不是也可以被幺朵看成是死去的親人，比如……她的父母！
想通這一點後，我暗呼一聲不好，連忙去追幺朵，卻因為起步慢了幾秒，始終與她之間隔有兩三步，伸手去抓都抓不到。
沈大力和張毅這時也回過了神，不知是與我一樣去追幺朵，還是也奔著石沿內的那張人臉去，發力狂奔的跟在我的後麵。
我邊跑邊喊：“沈大力，你看著張毅一點，我攔幺朵，那東西不是趙爺，不要靠近。”
沈大力聲應道：“就他媽知道是怎麼回事，五哥，你放心好了，張毅我看得緊緊的。”
聽到沈大力如此說，我便全身心去追幺朵，但任我如何拚命的追，卻始終追不上她，讓我惱火的懷疑這丫頭是不是什麼動物變的，怎麼撒歡跑起來這麼快。
也就是一分鍾不到的功夫，幺朵已經衝到了蓮心附近，伸手就要去抓那人摳在石沿上的手。
我眼看想阻攔已經來不及，隻能徒勞的大喊一聲：“住手！”
似乎因為我喊的聲音太大，幺朵伸出去的手明顯停滯了一瞬。
就在此關鍵時刻，一條黑影斜斜衝出，用力踏在“趙爺”的頭頂，然後再躍起，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落回地麵，正是冷月。
“趙爺”猙獰著麵容哀嚎一聲，手一鬆，被冷月踩了下去。
這時我也已經追到，將幺朵用力抱抱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甩到一邊去再說。
我和幺朵雙雙摔在蓮花葉片上，她壓在我的胳膊上，差點把我弄殘廢。
沈大力和張毅終於追到，前者將幺朵拽起粗魯的拉到一邊，後者將我扶了起來。
我衝沈大力大喊：“大力，畫畫告訴她，剛才看到的都他媽是幻覺，別他媽跟個瘋子似的。”
沈大力抱著還在掙紮的幺朵，咬著牙對我說：“五哥，你讓我畫畫？我畫不出來啊！”
張毅見我能夠站穩，並確定我的手臂隻是皮外傷，才放心鬆開我，快步走過去，在地上一通亂畫，之後讓幺朵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