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隻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夢,而且還是個很可怕的夢。
夢中,她眾叛親離,家族被抄,父親被流放到蠻夷之地,飽受風霜,而她最愛的人,親手將她推入無盡的深淵,他欺淩她,殘虐她,她懷著身孕,苦苦無依,拚盡一切還是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那個男人,和她的親妹妹害得她失去一切,令她痛不欲生,他們卻擁著一起冷冷地嗤笑她。
凝兒猛地驚醒,她從床榻上驚醒,睜著眼急促地喘息。
“柳禦侍,你可是醒了。”
聽得清越的聲音沒入她的耳畔,她木然地側過眼,望著坐在她床榻旁的年輕男子,心裏微微一怔,她道,“你是何人?”
“我是新入宮的禦醫,你可以喚我洛清。”
凝兒隻是示意地向他點點頭,便挪開眼,她捂著一陣一陣抽痛的額頭,一顆心悲戚而蒼涼。
察覺到凝兒異樣的神色,洛清問道,“柳禦侍,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凝兒荒涼地笑笑,“是你治好了我麼?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治好我身體的同時重傷了我的心,我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永遠都不可能治愈了。”
洛清望著蒼白的側臉,心裏突然升起一些憐惜之情來,他說,“我不知道你先前發生過什麼事,但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我已經沒有父母了……”她突然打斷他未說完的話,閉上眼側過了身,“我已經好多了,你先出去罷,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洛清微微歎了口氣,他起身收拾了下藥箱,“那好,我先會禦醫院了,你的湯藥熬好後,我會讓侍女送過來。”
“多謝……”
“這是我份內的事,皇上多番囑咐我要好好治你的病,如今你醒來,皇上想必也很高興……”
凝兒側身背對著他,對於他的話依舊無動於衷。
洛清清俊的臉上泛起一些尷尬之色,他亦不再多說,提著藥箱便走出了大殿。
凝兒雙手緊緊地糾著身下的錦被,淚無聲地傾斜而下,一場風寒之後,她記起了前程往事,她的家人,她與司徒宏的相識相知,為了治療他心裏的傷痛,她主動獻身與他,卻換來他的冷嘲熱諷。
再後來,她懷了他的骨肉,他卻娶了她的妹妹,他與他的新婚妻子一起害得她家破人亡,還害死了她肚子裏孩子!
這實在是不可原諒!
凝兒無聲地哽咽,淚順著鼻尖落在緊抿的唇上,痛苦酸澀的味道充斥開來,她痛,更多的是恨,這自己愛錯了人,也恨自己的軟弱無能。
她將長長的指尖掐在掌心裏,痛得幾乎摳出血來,仿佛胸口被人用刀子狠狠地破開,心已經被剜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受著無盡的煎熬。
她受不了,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記起那些事,一直忘記不是很好麼,至少她還可以裝成繼續懦弱無能的模樣,被欺淩又能怎樣,身上的傷再痛百倍也及不上心的萬分之一。
那些踐踏著她的心的人,無法原諒!
凝兒在心裏暗暗發誓,總有一日,她會將昔日所收的痛千百倍地奉還給那些傷害她的人!
雎鳩宮
柳容兒站在銅鏡前正試著織錦司送來的新衣,今日也不知怎的,她總感覺心裏悶悶的,左右不是滋味,連試衣都失去了興致。
她喚來守在殿外的輕眉,低聲說道,“近幾日本宮心裏總是不舒坦,你去查查,柳凝兒那邊可是有動靜。”
輕眉回道,“病著呢,聽說半條命都沒有了,諒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盡管如此,柳容兒還是放不下心來,她道,“就怕她這一病,皇上又憐惜她,這幾日,還是由你親自去盯著本宮才能放心。”
輕眉知道柳容兒向來是疑心重的,也不好再說什麼,領了命也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