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高貴疊鸞白玉階下,凝兒手持掃帚穿梭在寒風蕭瑟之中,瘦弱憔悴的模樣是任何人見了都不忍的,她這樣為難自己,亦不過是在懲罰自己。
每受一次苦,她就是在心裏自責,自責自己太過愛一個人。
或許愛一個人沒有錯,但是在皇宮之內,太過愛一個人,就給了那個人傷害自己的理由。
何況她愛的那個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她受到這樣的傷害,在這裏默默地忍受一切痛苦,都是她自找的罷。
她踉蹌了幾步,身體虛弱地幾乎站不穩,隻能靠著手裏的掃帚苦苦支撐身體的重量。
方才從禦醫院趕來昭陽宮的洛清見了凝兒頂著寒風在院子裏凍得僵硬的身體,他猛地一驚,幾乎想都未想便衝上去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柳禦侍,外頭這樣冷,你穿著這麼單薄的衣衫在院子裏掃地,你不要命了麼?”
凝兒睜開眼,望著麵前男子那清澈的眉眼,心中又是一痛,她緊緊地抓著洛清的衣衫,麵色蒼白地近乎透明,她說,“是你救了我,可是你為何要救我呢,任由我死了不能很好麼?”
洛清望著她因為痛苦而糾在一起的眉眼,心中一歎,不免說道,“醫者父母心,我怎麼能見你去死呢。”
凝兒隻是苦笑,心中悵然一片,她低低道,“可是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隻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
她的話使得洛清極度震驚,雖然從第一次她醒來,對著他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便覺得奇怪,明明是那麼美麗的一個女子,她的眸中卻毫無生機,滿腹的心事,滿腹的苦楚更是無處發泄,隻能憋在心裏痛著,苦著。
可是,這一切都是那樣矛盾,在洛清看來,皇上是那麼喜歡她,在後宮之中能得皇上的喜愛,她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大概是注意到了洛清不明所以的神情,凝兒苦澀地開口,“你是不是很驚訝?”
洛清點點頭。
“是啊,你一定認為皇上寵愛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是麼?”
洛清大驚失色,有什麼比心事被人一語道穿更讓人窘迫的呢,洛清垂下眼,幾乎不敢再去看她。
凝兒幽幽的嗓音又傳入他的耳畔,“可是你永遠都不知道我失去了什麼,我失去的,遠遠不止這些。如果有的選擇,我寧可不要皇上的這份喜歡,那樣使我壓抑,更讓我痛不欲生。”
洛清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看著麵前麵容憔悴的女子,不禁生出一些憐憫來。
凝兒推開他的手腕,走開幾步,她冷冷道,“以後不要再來這裏了,我的身體也不需要你再費心了。”
“可是,我好不容易把你從懸崖邊上拉回來,你怎麼能……”
“我並沒有讓你救我,所以我不需要感謝你。”
對於她冰冷且至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洛清略微有些頭疼,行醫那麼多年,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病人,何況是女子。
他知道不能把她逼得太緊了,隻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因為身體無力連手中的掃帚都拿不穩了,強撐了一陣子便站著喘息,不免有些好笑。
洛清輕聲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你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我也不想,可是我沒有選擇,我必須用這樣殘忍的方式逼著自己忘記一些事,所以請你不要阻攔我,也不要再說這些沒用的話了好麼?”
洛清被她一句話噎地無語,僵硬地站了一會兒,又不怕死地跟了過去。
“我這是在治你的命。”
凝兒停下腳步側過身望著他,許久才從嘴裏吐出一句話,“那你能治好我心口的創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