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送爽,花香馥鬱流淌,枝上鶯鳥啁啾,踏散落英清芳。
芙蓉池波光瀲灩,花樹濃蔭蔽地。臨池石桌上,白瓷茶壺、公道杯、蓋碗、品茗杯,仿佛賞景聽風的君子,安閑寧靜。
“顧兄剛剛為聖上解禁,不是該去清泠殿看看曲姑娘?”高竹寒望著顧餘修悠閑煮水問道。
顧餘修抬眸看向高竹寒,神色認真道:“聖上一向英明有度,怎會突然將煙兒留在玉明殿品茶論道?高兄怎也不阻攔?”
“是兵部馮尚書提起與佳人烹茶論史是為良景,”說到這裏,高竹寒眉頭微皺,續道,“所以,這是馮貴妃一手做下的陷阱,就是挑撥曲姑娘與皇後的關係。那日,顧兄料到皇後為此大怒,才讓我去晴明殿救人。”
“沒錯。煙兒身在後宮,聖上又喜茶,她必然卷入爭鬥。如今,她入了清泠殿,怕仍是前途坎坷,還望高兄多都照顧她。”顧餘修手執茶壺回轉注水道。
高竹寒定定看著他,微微一笑道:“顧兄遠比我深謀遠慮,為何不親自守護曲姑娘,偏要我去?”
“我不過一介棋待詔、無權無勢,比不得高兄出身名門、高中探花。況且,高兄不是不知,煙兒對你一往情深。”顧餘修將茶碗恭敬奉與高竹寒。
高竹寒行個伸掌禮,接過茶碗,道:“顧兄稱曲姑娘為‘煙兒’,偏又讓我照顧她,是在向我挑釁?”
“高兄想多了,”顧餘修品了一口茶道,“若是你對煙兒有意,何不救她於水火,成全她。高兄總不會說,對煙兒的照顧不過出於道義罷。”
“你明知我成全不了曲姑娘。既然顧兄用情至深,何不表明心跡。”
顧餘修放下蓋碗,苦笑道:“你我對弈,我勝你易如反掌,可在她心裏,我做不全一個真眼。如今,我更知,在這深宮,在這世間,我無法護她周全。而你,可以。”
高竹寒定定看著他,兀自摩挲手中茶碗,許久方道:“高山流水成詠歎,翰墨丹青化夢殘。”
“滄海相托憑袖手,梅花三弄和茗煙。”顧餘修眺望芙蓉煙波,鎖眉惆悵道。
玉明殿內,寧帝專注批閱奏折。朱紅端正的字跡無聲灑落,如同寒梅綻放白雪之間,高冷寒涼。
鬆墨端來青瓷蓋碗,輕輕置於書案上,默然垂手立於一旁。
寧帝放下紫毫,仔細端詳奏折,方滿意地點點頭,隨手端起蓋碗,揭開碗蓋的一刻輕皺眉頭,道:“今日清泠殿送來的茶,怎如此粗心大意。春末初夏當飲花茶,這為何是祁紅。況紅茶當與白瓷相配,綠茶用青瓷更為合適。鬆墨,這是怎麼回事?”
“聖上,清泠殿送來的就是如此,想是出了差錯罷。”鬆墨惶恐道。
“就算宮女不知,煙茗姑娘也不會錯的。”寧帝微微沉吟道,“去清泠殿。”
寧帝攜鬆墨才轉入清泠殿朱門,就聽歡聲笑語隨風而至,還似有清香撲鼻。鬆墨剛要張口,就為寧帝攔下。寧帝緩步輕踱,竟讓一眾嬪妃皇子公主都不曾發覺,直至立於中庭才使眾人忙起身行禮問安。
“後宮嬪妃齊集於此,是在品茶?”寧帝一邊扶起皇後一邊問道。
皇後起身道:“馮妹妹日日送來清茶,臣妾與一眾姐妹飲後頗覺難以割舍,便相呼來此以盡興致。聖上來得正好,這毛峰茶剛剛出湯。”
竹桌上,白瓷壺杯錯落有如天際星子,點綴其間的白瓷盤好似月輪高懸,盤中各色茶點則五顏六色,仿佛萬紫千紅盛放其間。
寧帝聞言落座,接過皇後敬來的茶,輕呷一口、細觀葉底,讚道:“此茶一旗一槍,頗為幼嫩,香高味醇、湯清色潤,回味甘甜,確是好茶。”說完,掃視茶點。
油酥麵製成的荷花酥紅蕊白瓣,精巧細致。桂花糕晶瑩剔透,糖融桂花、糯米夾雜。潔白如雪的杏仁豆腐,切作不同形狀,如玉落盤。同是桂花糕,桂花定勝糕則粉紅若桃花,多了紅豆與紅曲,夾霜帶雪一般。豔潤方正的紅年糕一字排列,以米粉中加入紅糖、幹果、棗泥,半透溫潤、紅紅火火。
“眾妃真是趣味雅致,清香茶湯配美味茶點,愜意至極,可忘卻紅塵諸般煩惱,流連不去。”寧帝笑道,兀自品茗嚐點。眾人見狀,又重歸方才熱鬧。
寧帝見馮貴妃前來續水,問道:“今日清泠殿送來的茶,可是出了不小的差錯,愛妃可知?”
“差錯?”馮貴妃頓時愣住,掃過皇後微變臉色,故作尷尬笑道,“不會吧,煙茗的茶藝聖上該是曉得,想來該是宮女拿錯了罷。還請聖上降罪。”說著,馮貴妃矮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