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煙茗見顧餘修遠遠走來,忙步回茶案,卻見顧餘修徑直向寧帝而去,眸色微暗,隻得兩手捧起水壺,轉身去尋柔薇。
此時的柔薇,忙得不可開交,乍見曲煙茗幫忙斟茶,會心一笑道:“煙茗姐姐怎知,我方才正埋怨你偷得清閑。”
“當然是你我心有靈犀,茶人從來相知,一眼足矣。”曲煙茗笑靨如花道。
三皇子停步道:“茶人之間,觀茶不語,就已勝過千言萬語。”
柔薇忙將手邊茶碗奉上,頷首略帶羞澀地淺笑道:“此為猴魁,湯味較一般綠茶濃厚一些,請三皇子品飲。”
“這茶不僅外形獨特,名字也有趣得緊,”三皇子先觀湯色,再三口品飲,很是認真儒雅。柔薇目光柔和、笑意輕淺地看著三皇子的一舉一動,兩頰似有紅暈。
曲煙茗嘴角微揚,道:“這猴魁,據傳,原是長於陡峭山麓之上的野生茶,是飛鳥銜來茶子撒在石縫之中,逐漸生長成林。因那山麓人所難攀,茶農便馴養猴子上峰頂采回茶葉,製成此茶。”
“原來茶中還有著許多意趣。此茶湯色青綠透明,滋味鮮爽醇厚、回味甘甜,確是與眾不同。”三皇子看著碗中葉底讚道。
柔薇續水道:“而且,縱使猴魁置茶過多,也無苦澀之味。想來,三皇子此時飲得這茶,該是感到暢快。”
三皇子含笑道:“多謝柔薇姑娘安慰。四弟常年與弓馬相伴,我自是難比他嫻熟。輸與他,我心服口服,不至鬱悶。”
正在這時,四皇子勒繩下馬,向三皇子頷首道:“見過三哥。”言罷,便看向茶案,似在尋什麼。
柔薇隻顧為三皇子再次續水,並無理會四皇子的意思。曲煙茗忙將剛剛斟好的紫筍茶湯奉上。四皇子微愣,接過茶碗,揭蓋便將碗中茶湯一飲而盡,不像三皇子聞香觀湯後才品飲。
“四皇子果然不如三皇子成熟穩重,單飲茶之事就明顯不過。”
“是啊,怎能這般用茶碗飲茶,可是將茶作了解渴的蠢物了。”
不遠處隨曲煙茗和柔薇奉茶的宮人低聲私語。三皇子見他如此舉動也是有些吃驚,仍是不語。柔薇眼中滑過些許憐惜,卻向三皇子道:“此碗滋味當是淡薄,三皇子換過這碗罷。”說著,將方才衝泡的猴魁茶湯遞與他。
四皇子頷首垂眸道:“曲姑娘,可有大碗盛些山泉,這樣小碗,確實難以解渴。”曲煙茗聞言,忙吩咐身旁宮人,很快就依言端上。四皇子手持黑陶大碗,飲酒般豪邁暢飲,放下陶碗,轉身默然離去。
“多謝兩位姑娘,”三皇子緩步離開,向草地另一邊的紫薇軍走去。
柔薇收回他用過的茶碗道:“不論何時,三皇子都是這般從容,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儒雅。煙茗姐姐,我去給紫薇軍送些茶湯,你且幫我照看片刻。”
“怕不止是給紫薇軍送罷,”曲煙茗看看她裝入都籃中的茶壺道,“那應是猴魁,尋常將士如四皇子許是更喜山泉。”說著,遞給她一隻大些的茶壺。
柔薇接過茶壺,噘嘴做個鬼臉,便匆匆穿過草地,向紫薇軍而去,引得曲煙茗不由得莞爾自言自語道:“從未見她這般著急啊。”
忽然,四周南邊樹林塵土飛揚顯然可見,如煙似霧,裹挾漸大聲響,轉眼之間就衝入碧綠草地,原來是狂奔的鹿群。眾人驚恐萬狀、四散奔逃,使得方才還熱鬧非常的草地瞬間就變得空曠,隻餘柔薇一人怔愣不動。
禁軍統領柯木擋在寧帝身前,鎮定指揮禁軍將嬪妃和朝臣護好。桐親王大步走到柯木身前,招呼將士阻擋鹿群。
“柔薇!”曲煙茗高聲叫喊,正要奔出,卻被顧餘修緊緊抓住,回首焦急道,“怎麼辦怎麼辦?”
顧餘修將她攬在身後道:“你莫急,如此多的將士,柔薇定然無事。”
一匹駿馬從人群中飛奔而出,馬上是三皇子。鹿群驚叫奔逃,橫衝直撞,已然近在柔薇身前。雖然三皇子奮力揚鞭,還是距柔薇甚遠。柔薇定定望著塵土飛揚的鹿群,兩手鬆開,都籃茶壺掉落在地,成了碎片。
千鈞一發之際,四皇子不知從何處策馬衝出,霎時就從三皇子身旁掠過,側掛馬背、右手伸出,在與柔薇擦身而過時,攬住她腰肢,便提上馬鞍,劃出鮮紅半弧。三皇子見狀,愈加用力鞭策,將將避開直向西北的鹿群。
柔薇為四皇子圈住,攤倒在他懷中,已是麵色蒼白如紙。待躲過鹿群,四皇子方調轉馬頭,向北而去。
“受傷了?”四皇子發覺衣袖滿是血色,定睛看去,懷中的柔薇暈厥過去,她左臂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