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勁烈,黃沙隨蓬草,碎石無知亂走,寒涼席卷逐漠天。
禦狄障外二十裏,北境六軍安營紮寨。軍帳中,明景軒和明景瑞對弈,桐親王在一旁仔細看著行軍圖。許鷹帶顧餘修進來,抱臂擋在門口。三人見顧餘修進來,都抬首看向他。
“今日請顧待詔來,是有事問詢。還請顧待詔如實相告。”明景軒十分客氣道。
顧餘修掃視一周,眉頭微皺,道:“乘黃將軍但問無妨。”
“顧待詔時常離開軍帳,獨自弈棋,甚至行至營地外練武,不知是為何?”明景軒音調平靜問道。
“回乘黃將軍,”顧餘修道,“犯了棋癮而已。至於練武,也是習慣。”
明景瑞道:“顧兄應是看出來,我軍飛草山突圍、進攻禦狄障,一勝一敗,但八卦陣法與棋枰陣法先後被破,尤其棋枰陣法,為人依棋理破除。”
“所以,三位將軍懷疑是我將陣法泄露給丹國騎兵?”顧餘修很快明白過來,搖頭苦笑道,“我獨來獨往、舉止迥異,難怪懷疑到我身上。你們,認為,我以棋局給巴特爾通風報信?”
三位將軍聞言皆是沉默,唯獨許鷹開口道:“沒錯。我實在找不出還有什麼人精通八卦與弈棋之理。”
顧餘修轉身看向許鷹,眸色微沉道:“我初上戰場,對腥風血雨有所不適。更何況,我此次出征,並非全然因了豪情壯誌,更多是借此逃避。隻是,生死無定,讓我不曾減卻思念半分,反而愈加濃釅。我擺出棋局,無非是想起初入廣平城時,她烹茶,我弈棋,何等安好。”說著,顧餘修眸色溫柔,仿佛遐思遙遠。
“本就無確切證據,請顧待詔來也不過例行公事。既然不是,許鷹再查就是。”桐親王微微側首,示意許鷹出去。
桐親王看向顧餘修道:“如今陣法被破,禦狄障攻不可得,兩位將軍可有計較?既然內應一時查不出,不妨將錯就錯,再試一試。”
“王爺還是並未完全信任我。”顧餘修笑道,“也好,此番我也好自證清白。”
“眼下,我已決心改換戰法。至於如何安排,還要等明日天府軍到來。”明景軒清脆落子,占定方寸地盤。
兩日後,北境大軍重整旗鼓,七軍畢集,穩穩北推向禦狄障。紫薇軍在中,其餘六軍依次排開。
禦狄障上,哨兵遠遠望見煙塵飛起,就趕忙通報,待大寧大軍行至障前,巴特爾已然領兵出來,手持彎月狀大刀,很是不屑地掃視七軍,粗啞聲音響起,嘰裏咕嚕地說了一通。
“三哥,巴特爾說,料到我們會再度攻來。他身為南征大將軍,不會讓我們得到禦狄障,要將我們埋葬在此地。”明景瑞望著前方道。
未及明景軒言語,前鋒位置的天同將軍已同巴特爾唇槍舌劍幾個回合。巴特爾大喊“泥客!”,天同將軍微怔後,回頭看向明景瑞。
明景瑞點點頭,看向明景軒道:“三哥,巴特爾說,大寧終究打不過丹國,我們長途跋涉本就頗為疲累,更兼前些日子突圍受損,已是日暮途窮,不如投降。天同將軍自是反駁說大寧將士勇猛,巴特爾便說要同我單獨比試。”
“這樣也好,可以拖延一些時間,就是辛苦四弟了。”明景軒目光堅定道,看著明景瑞縱馬絕塵向北。
此時,從七軍抽出的一隊兵士,正在佟山帶領下,悄然摸向禦狄障,熟練地破除障外虎落陷阱與天田通道,越過塞牆和懸索組成的緩衝防禦帶,打倒哨兵,換上丹國服色以作接應,再循地道進入障內。
明景瑞在陣前勒馬站定,持刀抱拳,就見巴特爾舉刀攻來,鎮定左手握住韁繩、右手翻動刀光,與巴特爾戰在一處。巴特爾身形高大,頗有泰山壓頂之勢,無奈明景瑞太過靈活聰巧、變化無常,縱有蠻力也使不出。明景瑞雖在馬上,與坐騎配合默契,兩腿一夾,馬兒便依著他心意走動,如同一體,在巴特爾周遭來回遊走,讓他大刀頻頻落空。
北境七軍見狀,士氣大振,舉起大刀朱弓高聲喝彩。氣急的巴特爾手持彎月大刀,劈向明景瑞脖頸,刀風呼呼生響。明景瑞隻得不斷躲閃,窺得空檔,索性兩腿狠狠一夾,躺在馬背上。那馬兒得明景瑞的令,發足狂奔回大軍中。天同將軍忙大聲叫喊,將氣惱的巴特爾惹得破口大罵起來。
“你們打成平手,巴特爾很是不服。”明景軒嘴角似有笑意,見明景瑞點頭,表情重又凝重起來,道,“禦狄障中怎無聲響。”
忽然,禦狄障上空煙花炸裂,大刀相斫之聲傳出,裹挾悲慘叫聲,將方才對戰的喜悅盡數衝走。
“不好,佟山怕是遭了埋伏。”明景軒道,抽出大刀憑空一劃,七軍齊齊策馬進攻,破軍軍、貪狼軍東西包抄,武曲、天同兩軍直向巴特爾及其手下而去,紫微軍和廉貞軍則衝向禦狄障,桐親王領天府軍殿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