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八章“見此良人”
蒼穹曠遠,廣漠無垠,北風低吟,蓬草顫抖。天地之間,分外靜謐,空餘高牆堅固的禦狄障孤獨寂寞。
風亦止立於風無住身後,凝望禦狄障,想的並非如何進去探察,而是策旺口中的那個皇子:“行軍打仗之事,關於生死。亂世之中常有少年從軍,盛世則是鮮見,遑論尊貴的皇子。想來,這皇子在大寧北地浸淫許久,定然五大三粗、麵色黝黑、力能扛鼎,卻與本為神鳥的‘欽原’封號,不甚相稱。”想著便微勾嘴角,不屑笑笑。
“丹國皇帝已派人趕赴麗國,納貢遊說。”風無住語聲平淡道。
“難道,五大將軍的死因,為丹國皇帝看破?”風亦止輕蹙眉頭問道,“不是要將罪責推到軍師身上?”
風無住回首看看她,露出輕蔑笑意道:“此人並非呆傻,欲脫離麗國管束,便是不願為人掣肘。但是,策旺指證軍師,這等大事他也阻擋不了。所以,你說要策旺取而代之,扶立傀儡,也是可以考慮,但要看堂主什麼態度。”
“原來如此,丹國之事環環相扣,已然由不得皇帝半分。”風亦止驀然感歎道。
“此次,你立下大功。丹國五大將軍同時被殺,威脅王庭安危,很快會傳遍各國。看似意外,眾人皆知不是偶然,不過不曉得是你所為罷了。亦止,風氏堂做事從來不留痕跡,你會不會因此倍感挫敗?”風無住冷聲問道。
風亦止一瞬害怕,忙強自鎮定,恭敬抱拳道:“身為殺手,敗露才是不可原諒。不為人知,反而才是至高。”
風無住點點頭,道:“丹國皇帝因策旺護駕有功,晉封他為將軍,並委以重兵。但是,策旺之人你也曉得,不僅無將帥之才,更是不堪重任,做傀儡卻是合適得很。丹國向來看重軍功,策旺若是毫無戰績,也難以扶立。”
“丹國東臨濟國,南接大寧。論及軍功,濟國地小人少,策旺就算全占濟國,怕也不及贏了同大寧的一役。”風亦止條分縷析道。
“因此,我們今日來禦狄障,就是要想想該如何挑起大寧和丹國之戰。此戰,不必太大,讓策旺站穩腳跟就好。”風無住揚起下巴,道,“我去看看禦狄障外圍的防禦工事,你想方設法混入障內。尤其對那明景瑞,定要摸清其人如何。禦狄障裏,有維護工事的罪徒。”
風亦止恭敬道:“知道了。”
目送風無住的身影消失,風亦止施展輕功,落進禦狄障,藏身觀察半日後,才化裝成幹活兒的罪徒。風亦止坐在大石塊上,哼哼唧唧地磨著石麵,不時抬眸掃視周遭,暗自好奇不見監工兵士,又起身裝作找尋物什四處走動。
忽然,一對將士從大門衝了進來,馬蹄散亂、人影晃動,很是嘈雜。風亦止見那兵馬離得很近,忙故作跌倒在地,嘴裏還不忘發出抱怨兩句。
“老伯,可有受傷?”
風亦止聞言微愣,抬首看去,見身著甲衣的年輕男子半跪在身前。他單膝跪地、腰間佩刀,一手扶著風亦止,神色頗為關切。風亦止注視著他墨色長眉、濃密鴉睫、幹裂薄唇,不由得怔住。尤其那雙清澈眸子,讓她覺似要一眼望見他心底。
他溫聲道:“是我們魯莽了,還請老伯見諒。”說著,起身就要扶起風亦止。
風亦止見他服色知是將軍,手忙腳亂地跪倒在地,嘶啞著聲音道:“沒有受傷沒有受傷。將軍折煞我了。”
“老伯想是今日才來的罷。”他又躬身去扶風亦止,道,“障中都是軍隊,老伯多加小心。”風亦止顫巍巍起身。
他轉身向身後之人道:“天同,讓兄弟們以後騎馬也多多注意。”
風亦止彎身低頭後退兩步,坐在石塊上,拿起刀子刻石,暗自心道:“都是大寧是禮儀之邦,真是名不虛傳,連帶兵打仗的將軍都這般溫和謙讓。”
天同將軍吩咐下去,又道:“將軍,這是宮中剛送來的信件,說是要將軍親自過目。”
他接過信件,展箋細讀後,重又折好放入懷中,道:“回封信,說我軍務繁忙,無暇回宮赴家宴。”
“將軍,”天同將軍有些急道,“將軍都推了多少次家宴了,長年不歸也是不好。況且,賢妃娘娘不厭其煩地來信,不過是想讓將軍回去一同商議親事。將軍快弱冠了,又是皇子,該考慮這婚姻大事了。”
風亦止手上頓住,抬首看去,細細打量他,心中不無驚異道:“皇子?所以,此人應是,欽原將軍,明景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