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且向花深覓素心》第五十六章“殊途無歸”
在風亦止撲向人海時,就已抱定必死的決心,因為隻有如此,才不必麵對明景瑞萬分絕望的模樣。
軟劍靈動,鮮血溫熱,風亦止許久不曾體會手起劍落、屍橫遍地的酣暢淋漓,熟悉又陌生地看著眼前人影倒地,不複往日暢快,而是愈加憋悶。
她知道,他就在身後,他望著自己大開殺戒。風亦止手上劍風越來越密集,不多時,就殺得九天殿前血腥撲鼻。
此時,明景瑞定定凝望她妖冶無情的背影,眸中淚水兀自滾落,輕輕搖頭,喃喃道:“不是,不會的,我的薇兒溫和柔美,怎會是殺手?”
風亦止縱身躍上九天殿屋簷,思量逼退追兵,就此求得脫身。暗衛雖是厲害,到底並非她敵手。這幾人,她還是對付得來。隻是,一瞥之下,風亦止望見長身玉立的明景瑞,心中狠狠抽痛,深深望了他一眼,就要展臂飛起。
正在神思微微迷離之際,眼前又現出黑衣人的身影,風亦止忙執劍抵擋。這些黑衣人,比起方才那些,似乎更為高強,苦苦支撐的風亦止感到有些吃力。可是,這般危急時刻,風氏堂就如自己叮囑的那樣,不會遣人相救。
敵眾我寡,風亦止已然清楚逃脫不得,又念及愧對明景瑞,頓時心上慌亂,見劍光齊發而至,不由得暗驚,不假思索躲避開來,可惜為劍風裹挾,站立不住,就要跌下屋簷。
風亦止提氣運功,穩穩飄落在地,看準側邊人影似疏,打算突圍,不料身後勁風疾至,頸間冷寒如冰,暗道:“罷了,今日注定為人擒住。就算進了天牢,尚有無住師父,我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
忽然,刀光閃動,直直向自己胸前而來。風亦止抬眸看清是明景軒,心中一沉,未及多想,就要矮身向前衝去。她願意赴死,卻並非這般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而應是慷慨灑血。
風亦止還未抬腳,就見高大身影擋在身前,凝望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形,聽著他淒聲哀求“三哥,莫傷她”,看著他掌間掉落的刺眼血滴,頓覺喉中哽咽,忽感心動、愧疚、無奈、不解一齊湧上心頭,竟至難語。
那刀,割在他手上,亦剜在她心間,痛徹心扉。
“景瑞,我不值得相救。”風亦止心中暗道,緩緩搖頭,為背後暗衛押走,仍是,不敢看他分毫。
天牢之中,陰暗潮濕,寒涼刺骨。明景軒的臉龐在搖曳燭火的映襯下,晦暗不明。
風亦止一襲紅衣,端坐鐵椅上,手腳腰肢皆為鐵鏈禁錮,動輒傳出清脆響聲,依舊淡笑安寧。
“想來,‘柔薇’這名字,也不是你的真名罷。”明景軒沉聲道,“你到底叫什麼?”
“三皇子當是曉得,於殺手而言,從來沒有真名。”風亦止平靜答道。
明景軒輕哼一聲,道:“依你身手來看,應是江湖中人,年紀輕輕就有這番功力,卻誤入歧途,真是可惜。”
“多謝三皇子讚賞,”風亦止微微頷首,道,“正邪二字,本就難分。你們以為桐親王覬覦皇位,竟然生生逼死忠臣良將,雖是受人挑撥,未嚐不是兔死狗烹的防備。”
明景軒強忍怒氣,定定看著她道:“你們利用慕逢晴,在皇叔眼皮底下為非作歹,就不懼暗軍發覺?”
風亦止欹斜身子,歪頭道:“暗軍不是自始至終都未發現?還是你的潛龍軍高明些,不知可是查出我們的來曆?”
“你若乖乖招供,我自可考慮減輕刑罰。你若這般顧左右而言他,休怪我心狠手辣。”明景軒語聲嚴厲道,右手拿起旁邊沾滿鹽水的皮鞭,輕輕晃動。
風亦止乜斜他,毫無懼意,若有所思道:“可惜,三皇子不知,我對遍體鱗傷自是習慣,剜心之痛亦受得住,何況些些皮肉之苦。”
明景軒握著皮鞭,有些進退維穀,拖著長鞭走近風亦止,左手托起她下巴道:“我今日才覺,你倒是有幾分姿色,平素卻是看不大清楚。這般容貌身姿,還是莫要掛了傷的好。”
“三皇子胸懷天下、城府極深、小心謹慎、不近女色,自是無需假作憐惜。我同你朝夕相處,你也不曾逾距半分,可謂難得。”風亦止柔聲道。
“所以,你就勾引景瑞?”明景軒猛地甩手放開她下巴,不無怒氣問道。
風亦止心中驀地湧上悲苦,定定心神,一手支頤牽動鐵鏈嘩嘩,嫵媚笑道:“不錯。明景瑞雖是戰功累累的將軍,可惜生性懦弱、心思純良、毫無心機、輕信他人,與你相比,容易得多。若論才華為人,他不比你差一點,卻自幼因身世處處為你壓製,由此招致輕視而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