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宏軒照例在深夜的時候回到東山。
對著一室的冷清,不自覺的恍惚了片刻。
“宏少。”阿KEN敲了敲門,走進書房,“上午分公司負責人有電話來過……”
唐宏軒擺手打斷了他,“還是材料單價的事?”瞥了他一眼,到吧台前起了一瓶黑方。
“是,宏昌的意思希望能夠在優惠一些,想要和我們建立長期合作。”
唐宏軒嗤了一聲,往杯裏倒酒加冰,“告訴他們,現在的價格已經是我的底線。如果他們不接受就算了,想和我唐氏做生意的,有的是。”
“明白。對了宏少,明天下午的例會……”
“叫他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說到這裏唐宏軒的眉頭已經微微皺起,那是他不耐的前兆。
於是,阿KEN識相的選擇了閃人,“知道了宏少。您早些休息。”
偌大的房間又恢複了寂靜。
唐宏軒忽然覺得煩躁異常。他仰頭喝光了杯裏的液體,扯掉脖子上的領帶扔到了一邊,卻在無意中瞥到吧台上的塑料卡通鑰匙扣。那是林若曦那晚落下的。
唐宏軒伸手摸了過來,放在眼前晃了晃。黃色的海綿寶寶,咧著大嘴,笑得沒心沒肺。
腦海中的身影鮮活起來,唐宏軒不禁莞爾。
在有關她的為數不多的記憶裏,她的笑容總是明媚而燦爛的,暖暖的。於是,他愛上了那種似乎帶著太陽味道笑容,並且想要連同它的主人一起,私藏起來。
事情的初始大約是一年之前。
暴雨初霽的午後,林若曦正獨自站在馬路邊上出神,一輛黑色越野跑車自她麵前疾速駛過。頓時泥漿四濺,殃及池魚。一條純白色的連衣裙上,瞬間千朵萬朵泥花開。
驚愣,憤怒。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罪魁禍首竟又折返了回來。
“小姐,麻煩問下路。”趕在林若曦抬手拍打之前,黑色的車窗玻璃緩緩的降了下來。
那是個眉眼極度英俊的男人。英俊卻冷硬疏離。
薄唇邊噙著矜持冷淡的微笑,一絲不苟的短發挺立著。雙目炯炯有神,異常的深邃銳利,像鷹。目光停留之處,讓人不自覺的在這零上36度的炎夏生出絲絲的冷意。
所以,當林若曦對上他那雙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嘴邊的那句‘你母親的’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裏,然後又艱難的咽回了肚子。
“小姐,請問浩祥酒樓怎麼走?”很客氣的語氣,客氣到不容人拒絕。
林若曦皺眉,抿唇,沉默的同他對視著。
這種誌氣隻維持了半分鍾。最終,到底還是她率先結束了這種膽戰心驚的對視,扭頭看向遠處筆直的馬路。“浩祥酒樓在人民路西區,你剛剛走反了。”說著,她舉起手,向遠處虛指了一下,“沿著這條路走,第二個路口左轉,大約5分鍾的車程,有一間王記大骨拉麵,在它旁邊的路口右轉,然後一直開,再有10分鍾就到了。”
男人右側唇畔的弧度稍微擴大一些,算是笑過。“多謝。”黑色的越野車再次疾速駛出,揚長而去。
車子衝出去的一刹那,他匆忙之間從後視鏡裏瞥到了她如花的笑靨,明媚純淨,賞心悅目。於是便忽略了那笑容中的狡黠。
那一次的相遇,唐宏軒丟掉了一件上不上下不下的雞肋案子。因為,在林若曦的“好心”指引下,他的司機將車開到了一處閑置多年的施工現場。
那一次的相遇,林若曦則因衣冠不整錯過了一份待遇優厚的兼職,吃了將近一個月火腿夾餅。
睡夢中的林若曦被“咚”的一聲悶響驚醒。她一向淺眠,便立刻精神了。
眯著眼,片刻後適應了室內黑暗,看見自己床邊梯子的地方半倚著一個人。她驚了一下,猶疑著輕問出聲:“黃穎?你怎麼了?”那是她同屋的女孩兒,住她上鋪。
“嗯……”地上的人呻吟了一聲。
“你到底怎麼了?”發現情況不對,林若曦連忙拉開床頭台燈,翻身下了地,“病了?”她伸手去扶,碰到了她的額頭。冷汗涔涔,水洗過一樣,嚇得林若曦一驚。
“我……肚子疼……”
目光從痛苦扭曲的臉上轉而向下,看著她雙手死死捂住的地方,幾乎不假思索的林若曦腦袋裏蹦出了三字——闌尾炎。
那裏是麥氏點,大一時解剖課上老師磨破嘴皮強調的地方,用於判斷闌尾的位置。
愣了十幾秒鍾之後,林若曦終於意識到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醫院,而非複習重點。
屋子是四人間,有一張床已經空了半學期。匆忙叫醒了同寢室的另一個女孩兒。兩人分工,林若曦身材小力氣弱去了一樓大媽那裏叫門,而另一個人則負責了攙扶病號的工作。
一番手忙腳亂,人仰馬翻的折騰到附屬醫院。檢查完,安頓好已經天亮。“情況不重,不用開刀,掛水就好。”醫生的一句話,讓兩人大大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