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覺得自己什麼都有的時候,好像又什麼都沒了,更要命。”
易碎聲音低低的,低到塵埃。
以前這種時候他早就一個“他媽”罵出口了。
可偏偏他連裝都裝不出了。
周嵐扶起他的肩,讓他看著他的眼睛,眼神黑邃堅定,他問他:“我不是你的麼?”
易碎一頓。
周嵐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跳動在手掌之下。
撲通撲通。
好像每一下都在提醒他剛才那句話。
“你是。”
易碎緩緩抬起頭。
周嵐伸手去摸他的眼角。
易碎又重複一遍:“你是我的。”
周嵐傾身吻上去,唇落在他的眼角。
凜冽的眉眼漸漸柔和,像寒冰漸漸升溫。
周嵐退開,手扶著他的臉,四目相對。
“跟我說說好麼?”
說說那些讓你難過的事。
良久,聽見他說:“好。”
“我媽死了。”
突如其來這麼一句,周嵐整個人都愣住了。
易碎繼續說:“因為難產。”
周嵐:“難產?”
周嵐坐在他旁邊,兩個人並肩縮在牆角。
“嗯。“易碎低低應了一聲,“生我的時候。”
周嵐突然聽懂了。
易碎靠向周嵐,周嵐摟著他,他的腦袋靠在他肩上,周嵐感覺得到,他還縮著。
“我到今天才知道,他今天才告訴我,而我隻是替罪羔羊。”
周嵐沉默著,這個時候他隻能認真傾聽,他隻能給他依靠。
“小學的時候就隻有我一個人下雨沒人送傘,我就故意鬧事,被罰到很晚很晚。
我記得那天也在下雨,老師把我忘了,他也沒來,我就一個人被鎖在教室,沒有燈,全都是黑的,外邊還在打雷,唯一的亮光就是雷電閃過的時候。
年紀小,期望總是特別多,可是卻沒有人來滿足我的期待。
我在教室裏待了整整一夜,就縮在講台下麵,因為看不到打雷。
第二天我照樣活蹦亂跳,他甚至都沒發現我沒回去。
我就知道我可能是沒爸的。”
易碎手握緊又鬆開。
“都說老師心裏裝的都是學生,以前我就想可能是分多了人,所以顯得他不那麼愛我。
可我現在才知道,他是不敢愛我。”
不敢愛我。
是不是看到我都會想起倒在血泊裏的媽媽。
“嗬,現在想起這些幹嘛。”
周嵐握著他的手,說:“你說的我都聽。”
易碎沒應聲。
“我現在冷靜下來,就想我是不是一直被親生父親當做殺人凶手看待。
他看著我的時候會不會想直接掐死我。
一定這樣想過吧。
嗬,如果是我也會的。”
自怨自艾。
周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易碎。
他一直是陽光開朗,是所有人的向導。
周嵐突然明白。
易碎一直是自卑的。
這顆自卑的種子早在十幾年前就深種,他越是自卑越是要去樂觀,越是怕人看出。
周嵐對他說:“活著多好。”
才能讓我遇到你。
“易碎,是你救了我。”
從遇到你後我的生活都變好了。
“你不能放下我,我也不能離開你。”
沒有開始我還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