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爹負手走進來，目光在行李上略略一掃，聲音低沉：“要走了？”
周至言把背包拉鏈拉好，他來的時候匆匆忙忙孑然一身，回去的時候倒還得背一書包。
準備好，才抬頭看周老爹，回答：“是啊，要走了。”
周老爹表情未變，唇抿成一條直線，這麼多年一直是這一副表情，莊重嚴肅，比起易老師他正經得更像一個老師。
“等會吃了午飯我送你過去。”
周至言笑了笑：“好。”
周老爹想問他下次什麼時候回來，可話到嘴邊成了：“過年盡量回來一趟吧。”
周至言倒是沒有立刻回答，比賽在即，他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而且就算淘汰了，他也得目視易碎走到最後。
易碎會贏。
他從來沒覺得不會過。
最後他說：“我盡量。”
這一說周老爹的心就寒了一半，麵上還要強撐著：“好。”
然後就渡步出去了。
周至言在床上坐了一會，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手指摩擦著手指，然後打了個漂亮的響指。
他本來沒那麼早回去的，距離他信誓旦旦要在家賴一個星期的時間隻過了兩天。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要準備比賽吧。
周至言是個很懶的人，懶到自己的想法都懶得想的人。
周老爹喊他吃飯，他就出去。
該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出去的時候，易老師也在，正望著一桌的美食用他那一雙眼睛發光發亮。
今天的午餐格外豐盛。
周至言沒看到自家老爹的人影，對易老師喊了聲：“易叔好。”
易老師的注意力才被略略分開了那麼點，懶懶應了聲：“是阿言啊。”
周至言微笑：“看到我爸了麼？”
易老師啊了聲，“估計在外麵抽煙呢。”扁著嘴搖搖頭，“你要走他不開心。”
周至言的笑容停了一下，然後重新勾起，“我去看看我爸。”
易老師點頭：“嗯，乖孩子快去吧。”
他現在隻想等周至言走了偷吃一塊紅燒肉，嘖嘖，看看那濃鬱的肉汁澆在厚度統一的五花肉上，易老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至言淡笑，伸出一根手指。
易老師立馬我懂我懂的點頭。
老周的這孩子，從外表到性格和他是一點都不像，看著文文弱弱彬彬有禮，性格也好到極點，待人處事更是沒話說，比一根筋的老周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易老師嘴裏嚼著被允許的那一塊紅燒肉，搖著頭感歎。
……………
周至言家後邊有一塊菜地，都是周老爹種的，白菜絲瓜茄子家常的地裏都種了。
這是他換到供電所去上班後才有時間操弄的，
從他換了工作以後照顧得是事無巨細，再也不用吃易碎包得幾百年不變樣的餃子了。
周至言知道他爸心裏一直是愧疚的，可他從來沒覺得他欠他什麼，誰年輕都有一腔熱血沉醉夢想，更何況他還隻是個被妻子拋棄了的可憐男人。
周至言走過了空心菜地，腳踩在周老爹自己鋪好的青石板上。
周老爹就坐在對麵抽著旱煙，一口一口，像是無法吐出心中鬱悶，聳拉著腦袋。
他給他買過各種好煙，還弄過雪茄，他都不喜歡，唯獨鍾情於自己卷的旱煙。
一個容易習慣，循序漸進生活的男人，除了會做一手好菜好像也沒什麼優點，連性格都不是很好，怎麼會留得下美麗心有山河的母親。
母親，這個詞太沉重。
周至言沒見過她，隻是偶爾在人飯後餘談中知道了這個女人，陽光明媚，似水似雲，美麗卻飄渺。
每每他們看到小小的周至言，便會閉嘴不談，小心謹慎的看著這個被母親拋棄的可憐孩子。
周至言笑笑，其實對他來說真的沒有那麼重要，不過是一個連麵都不曾見過的女人。
真正影響最大的是周老爹。
沉默的人更沉默了，那張偶爾還會露出笑意的臉從此永遠都是那樣刻板，像鐫刻上去的表情一樣不會改變。
他從來不提那個女人，周至言便從來不問。
他覺得那個女人給周至言傷害深刻，周至言便讓自己覺得他很在乎那個都還沒進入他的世界的人。
周至言接過他手裏的旱煙，碰觸到他厚厚繭子的手，周至言猶豫了兩秒要不要抽一口，隨後還是把煙滅了。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周至言抽煙。
周至言在他旁邊坐下，就直接坐在石板上，開玩笑似的說：“說說看在想什麼，看看我這個億萬富翁能不能解決。”
周至言淡淡笑著。
周老爹一頓。
聲音依舊沙啞低沉：“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