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學了九年茶藝,早已考取高級茶藝師資質。平常閑時沒什麼事,逛街看電影,悠哉度日,忙起來就背起背包遊走於各大中城市循回茶藝表演,一連幾個月冰妤都難以覓其蹤影。有時候也真羨慕她來去如風,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正是隨了她的性子,率性而為,我行我素。男朋友走馬燈似的換,每份感情剛開始倒也是真真切切地投入,卻總維持不了多久就成了過往煙雲,相忘於江湖。
記得年初,西子剛剛與一位在政府擔任要職的男友結束轟轟烈烈的戀情時,冰妤猶自絞盡腦汁如何安慰她,她卻早已洞其心思,及時製止:“得了,千萬別濫用你的同情心,我可好好的。男人就好比公共汽車,錯過了這一趟,下一趟幾分鍾就到,誰離開誰不是一樣過得精彩?”
冰妤瞠目結舌,不得不佩服西子的灑脫不羈,比起西子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她屢屢自歎不如,往事雖已被時光沉澱,她已自認能夠坦然麵對年少時那段感情的糾纏與紛爭,但這幾年,每每涉及感情,她卻依然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深恐行差步錯,好比濃濃夜色下的深湖,四周暗湧連連,前方深不可測,隻有自己載著小舟戰戰兢兢,隅隅獨行,唯恐一個閃失,就偏離航道觸礁而毀。
西子非常地不認同冰妤苦行僧般的生活方式,在為她牽線搭橋方麵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積極性,卻有人偏偏不領情:“操心你自己吧,別在我這亂點鴛鴦譜了。拿你的專業打比方,這擇夫就好比飲茶,有人喜歡鐵觀音,有人喜歡碧螺春,還有人偏隻愛普洱,你又怎知我鍾愛哪一種?”
西子嗤之以鼻:“我就沒見過你喜歡什麼茶,每次去我那兒,我家裏那些幾百上千元一斤的好茶,你什麼時候多看過兩眼?一進門就強調一杯白開水就行了,要都象你這樣,中國的茶文化如何發揚光大?”
冰妤笑意盈盈:“我還就愛白開水,好過你朝秦暮楚,今天說對安溪鐵觀音情有獨衷,不愧為烏龍茶中的極品,明天又說西湖龍井唇齒留香,回味無窮,才是你的最愛,過兩天又說喝來喝去還是花茶好。感情這玩藝兒也是有容有量的,對人對茶亦是一樣,用濫了小心枯竭,真正遇到最適合自己的,未必還能真心真意傾情投入。”
西子反唇相譏,振振有詞:“感情本來就是用來揮霍的,我寧可把它用濫至枯竭,也不願象你一樣閑置一旁讓它生鏽。如此的大好時光,你尚且還有幾分姿色,終日獨來獨往,形單影隻,你也不覺得悲哀?從大局考慮,你這更是浪費社會資源,可恥!誰知道最適合你的那一位什麼時候出現?沒準是四十年後你進了敬老院,那一豁牙癟嘴的看門老頭,那個時候你再去芳心大悅,傾情投入?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冰妤苦笑。這樣的唇槍舌戰時有發生,盡管兩人性格迥異,對待感情的態度和方式幾乎背道而馳,私底下仍然是交情甚篤的閨中好友。也許每個人性格中所欠缺的那部分,對自己總有一種潛在的吸引,就好比血色玫瑰和白色滿天星,前者熱烈奔放,後者清新質樸,隻有配在一起才能相得益彰,美到極致,紅的不至於紅得過於俗豔,白的也不至於白得過於慘淡。
西子終於將她的一雙手修剪得無懈可擊,抬起頭來:“你到底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