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交加，是清嘉這天坐在意大利大使館的心情。
簽證已辦了，隨時可以出發去羅馬。但是，打開護照，該簽證上的字居然一個也看不清，視力已經弱化到這種程度。
盡管每天都在體驗著世界越來越模糊，閱讀更是越來越艱難，然在等到簽證期待這次羅馬之行時，卻分外的心傷。每一天，韋之堯的臉也是越來越模糊，到完全看不見那張臉的日子真的已經不遠了。
清嘉暗歎一口氣，從包裏掏出一個便攜式助視器。這個最新式的小巧液晶顯示屏助視器是前些天林若華送給她的。
她需要這樣一個東西，卻又不能隨便接受林若華的禮物，結果他倒沒有讓她太為難，她讓梅湄送過去的錢他收下了。
她在助視器的幫助下看清了簽證上那些小字。然後決定去買個弱視者專用的望遠鏡，她要把羅馬和在羅馬古城背景中的韋之堯都看得更清楚一點。
在某商場，清嘉舉著店員推薦的一款望遠鏡向四周掃視測試，鏡頭裏忽然捕捉到一張熟識的臉。她定住了方向，那張麵孔越來越近，最後她把望遠鏡從眼前移開也看得非常清晰。
“清嘉，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美麗的艾琳微笑著站在清嘉麵前。
艾琳每次出現都要這樣出其不意麼？清嘉也嗬嗬笑：“是很巧。我們確實有緣。”
“怎麼不接我電話呢？”艾琳問。
“你有打電話給我嗎？”清嘉忙去包裏翻找手機，果然是有幾個未接來電，其中有兩個是艾琳的。
那天在一起吃飯時她們互相交換了電話，知道艾琳遲早會打電話給她的，終於來了。
“對不起，今天一直在外麵瞎轉，沒聽到手機響。”清嘉道歉。
“沒事。我因為今天有空，所以打電話問你有沒有時間見個麵的，現在在這裏碰上了，不是更好？你方便跟我坐下來喝杯咖啡嗎？”艾琳給她一個萌得讓人無法說No的表情。
“沒問題。”清嘉說，將手裏抱著的望遠鏡遞回給店員，“我過會兒再來買。”
她聽到艾琳說：“珍妮，你帶阿倫先回去。”
轉回身，她這才注意到在艾琳身後一直站著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衣著得體，麵容親切，艾琳沒有介紹，清嘉不明她的身份。
女子手裏還牽著一個四五歲左右的男孩子。那孩子沉默地看著清嘉。
清嘉見了孩子總是忍不住變得像個幼兒園老師，她彎下腰，聲音也成了娃娃音：“小朋友，你好。”她向男孩子伸出手去。
不料那孩子一臉驚恐地往後退，好像見到一隻女鬼。
那女子捉牢孩子對艾琳說一句“我帶他先回去了”，便護著孩子匆匆走了。
清嘉尷尬對艾琳笑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不是你的問題。我們走吧。”艾琳上來親熱地挽住清嘉的胳臂。她依然不對那女子和男孩做什麼解釋，清嘉也不想問。
倆人在商場地下一層的咖啡廳裏坐下，分別叫了一杯卡布奇諾和拿鐵。
清嘉當然知道艾琳找她見麵不是光喝喝咖啡那麼簡單，定是與韋之堯有關，果不其然，艾琳一坐定就問：“你和之堯要去羅馬？”
艾琳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不知是韋之堯親自告訴她的，還是她從他人那裏得知。清嘉笑答：“是啊，我跟總裁一起去開個會。”
“恐怕開會隻是一個借口吧
。”艾琳微微側身，侍者端上兩杯咖啡放在她們麵前。
清嘉嚐一口自己的拿鐵，沒有接艾琳的話。艾琳以什麼立場來跟她討論這個問題呢？假如艾琳對這個安排有什麼不滿，清嘉認為她應該直接找韋之堯去理論。
聰明的艾琳看出了清嘉心中的不快，她沒有再追究這個問題，而是問：“想聽聽我和之堯的故事嗎？”
清嘉無可無不可地笑笑。
不管清嘉願不願聽，艾琳已經開始回顧她的青春和愛情了。
“我是法籍台灣富商的獨身女兒，十八歲時開始到美國念大學，念碩士時是之堯的師妹。當時我所住的學校那套公寓裏一共住了四個人，我，兩個美國人，另一個就是韋之堯。因為我和之堯兩個都是華人，所以自然而然就更接近。大家看我們這對金童玉女經常同進同出，都把我們當作一對，我們也從來沒有特意解釋過。”
艾琳端起杯子喝兩口咖啡繼續道：“我知道之堯對我有足夠喜歡，但並不到愛的程度。而我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我不大容易主動愛上別人。實際上，我的人生座右銘之一就是：別人不愛我我便不愛別人，這樣，心才永遠會自由，不是嗎？”
“有道理。”清嘉說，她知道艾琳有後文，艾琳特意約她來不可能隻是為了告訴她自己和韋之堯不相愛。
“之堯要畢業了，我才發現我其實是愛他的，但我的驕傲和對愛的原則都不允許我表示什麼。而之堯他，畢竟也是因為要離開了，很留戀。臨告別的那晚上我們兩人都喝了酒，然後，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艾琳自嘲地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