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東山再起(1 / 2)

隻聽定嬪在千琋耳邊低聲道:“你入宮小住之事已傳遍了,宮裏不比府中,萬不可有半絲行差踏錯。你凡事謹慎少言,德妃的性情素來麵上恬淡溫和,待人寬厚,倒也不致太難為你,你莫自失方寸便是。隻是一點,宮裏之人皆非良善,你也不可太掉以輕心,防人之心多少備著些。”

千琋微點頭,她心裏明白,隻德妃此次拿她對比七公主以勾起皇上情意之事,便可見她城府頗深,不動聲色便將聖心喚起,三分朝夕情意,三分舐犢情深,就足以讓皇上心生愧疚、憐惜。千琋暗悔當日不該鋒芒太露,以致今日為人所用。

果然聽定嬪輕聲道:“德妃穩居妃位十餘年,絕非你所見的這般溫厚。去年二月底,七公主幼殤,彼時皇上尚在準噶爾親征未歸。三月初二寅時,永和宮西配殿的答應陳氏於半夜突然腹痛難耐,似有臨盆之征,德妃偏在此時於寧壽宮侍疾太後,一時永和宮無主。同住在永和宮東配殿的郭貴人便以太後鳳體違和,不得驚擾為由,私自將消息壓了下去,太醫未得傳召不得入內。那陳氏生生煎熬一夜,直至天明德妃回宮方傳了太醫入宮,險遭產厄之災。所幸陳氏母子命不該絕,隻是雖幸免於難,然此九死一生之際,母子二人到底還是烙下病根,那孩子便是至今體弱多病的十七阿哥,其母陳氏至此始終心絞疼痛難愈。”

千琋聞言,心頭如遭晴天霹靂,怔在當場久久未還神。

隻聽定嬪繼續道:“四月,皇上回鑾,得知七公主之殤,悲痛交加,又聞之陳氏所誕龍子險夭之事,震怒異常,下令徹查,將郭貴人幽禁,連帶著郭貴人的姐姐宜妃也受了牽連。偏巧此時德妃因思女成疾,病如抽絲,臥床不起。皇上非但沒降罪於她,還多有體恤,讓太醫好生看護。德妃雖因此甚少見聖顏,卻到底落了個好,不比宜妃和郭貴人。如今風波已平,她憑借一句話便又複了寵,當真是會審時度勢。”

千琋不可置信地問道:“娘娘意思,此事是德妃娘娘……”

定嬪暗嗤一記,低聲道:“嗬,當時離陳答應臨盆尚早,怎會在半夜來得這樣突然?何況那會兒德妃因亡女終日在屋裏哀痛,偏巧那日卻主動去了寧壽宮侍疾。宜妃恃寵而驕,與妃嬪多有不睦,那郭貴人更是個華而不實的繡花枕頭,最是經不起人攛掇。哼,德妃的手段你今日也該見識了,借刀殺人、明哲保身,她素來使得爐火純青。我今日說與你這些也是想提醒你多提防,你在永和宮或需久住,我自鞭長莫及,惶恐你日後著了道還不自知。”

千琋心下頗有些動容道:“多謝娘娘忠告。”

定嬪柔聲道:“骨血親情,你我之間還需言謝麼?你在宮裏若有什麼緊缺,隻管與我說。你阿瑪那邊我自會托人傳話,你不必擔心。”千琋應允。

定嬪道:“你且回去罷,出來太久反叫人疑心了。”

千琋點頭,目送定嬪離去,她立於宮牆下有些發怔。夜色烏沉,寥寥幾顆星子嵌在幽暗空中,雲層厚覆,隻隱隱閃出半點晦澀幽冷的光,各宮皆已掌燈,遠眺晃悠悠在一片涼風中燭火搖曳,映著層巒疊嶂的殿脊越發明暗不定,竟有些森然。

千琋心下如鉛雲壓寨,悶悶的透不出氣,良久方轉身往永和宮走去。到了殿外,聽宮婢說德妃已歇下了,千琋也便不去擾了,徑直回了自個兒的住處。

卸了發髻剛欲躺下,門外幾聲輕叩,千琋忙起身,見是茗湘,她一麵將茗湘往屋裏迎,一麵笑道:“這時刻了,姑姑怎麼還未歇下?”

茗湘捧著一個朱紅大方漆盤道:“娘娘見姑娘衣飾單薄,怕是經不起寒,便挑了些衣物讓我送來給姑娘。”說罷將漆盤捧給千琋。

千琋忙雙手接過,連聲道:“勞娘娘掛心了,入宮匆忙,又未想到會得幸小住,確實不曾備下。”她低頭一看,隻見幾套簇新衣裳色澤鮮亮,繡工頗為精湛,盤金掐銀,奢華不已,千琋受寵若驚,不安道:“姑姑,如此華貴美服,我隻怕承不起。”

茗湘笑道:“姑娘不必多慮,既是娘娘賞的,姑娘隻管寬心穿戴便是。”

千琋無奈,也不好拂了意,便小心收著了。茗湘還要去前殿上夜,因此不過寒暄兩句便離去了。

次日清晨,千琋一早便醒轉了。她新換了地兒,昨夜睡得並不踏實,一晚上起來數次,複又躺下,總心裏惴惴的不安穩,輾轉反側,也不知過了幾更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她仔細收拾了頭麵,想了想,雖覺得太出挑但還是從德妃昨日賞賜的衣物中挑了一件絳紫掐金蝶紋玉錦氅衣,裳上金箔滿飾,極其富貴,眼下德妃的心思還揣不準,終歸先順了意的好。

她早早來永和宮前殿候著,初來乍到,不知道德妃平素起居習性,便垂首侍立於門外。不想內屋已窸窣有聲,似是娘娘早已起了。

突然眼前簾幕被打起,驚得千琋忙扯回思緒,隻見茗湘正端著一盆水出來,看到千琋不由笑道:“娘娘方才還在問起姑娘呢,不想姑娘這樣早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