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北方更北的地方,就是終北國的所在之地。終北國宛如一塊磨盤石矗立在世界的最北之地,國內中央有一座山,名壺領,有一汪水流就從那壺領中汩汩流出,分布在山下平原各處。這水就是神瀵,香甜可口,隻需喝一點點就能消饑解渴。終北國沒有日升日落,永遠都是明亮的春天。那裏的人民從來不勞動和工作,整日裏吃了玩,玩了睡,睡醒就唱歌跳舞,日複一日的消磨著這看似無盡的歲月。終北國的國民,每個人都能活過百年,這百年中,他們既不會生病,也不會受傷,陽壽已盡的時候,直接安詳幸福的死去。
葉瀾晴就來自這樣的終北國,也許是她厭倦這種沒有目的的生活,又或者她想要更刺激的生活,她離開了終北國,不遠萬裏的來到了山城,什麼江南,什麼絲綢生意都是她編造的,憑著無雙的美貌,她輕易虜獲了男人的心。
起初有著滿腔的熱忱想著要好好操持孫家,絕對不能像從前那樣渾渾噩噩碌碌無為的虛度光陰,可原配孫氏的死和孫大聖終日裏的冷嘲熱諷,這兩盆涼水澆熄了她大半的熱情,勉強靠著一口傲氣撐了數月。可這幾個月中,孫長慶將她當做一件精美的展品一般,大小宴席都帶著,不停的告訴著外麵的人他這個媳婦有多優秀多能幹。眾人看她的眼光也是各異,其中不乏有人覺得老夫少妻,又是這樣一個嬌花似的人物,她定然是貪圖孫家的財富,根本沒有半分真心放在其中。葉瀾晴自己也說不清怎麼會跟了孫長慶,也許,隻是因為他是自從她離開終北國之後,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吧。這口氣和這份感激在瑣碎平凡的日子中消磨的特別快,那次孫大聖對她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以及當夜對她一句安撫都沒有孫長慶,徹底的將她的所有對外麵生活的熱忱消磨殆盡了。葉瀾晴,這個從終北國來的妙齡女郎,又回到了她在終北國的生活,尋歡作樂,渾渾噩噩度日。
“隻是我沒想到,這裏的生活,跟那個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隻不過,我的地獄從終北國換到山城罷了。”葉瀾晴看著窗外斑駁了一地的陽光,眼神中盡是飄忽和迷茫,“我也想過要回去,隻是現在,我的肚子裏有了孫家的骨肉,我想,若是在這裏生下他,或許他就會和這裏的普通人一樣的生活著了吧。再也不用體會我經曆過的一切了。”
“我想,你還是不太了解這個世界。”林知夏看著他麵前的汽水,時不時的有氣泡從杯底滾動上來,升到水平麵時,悄無聲息的破裂了,連水紋都沒留下一道,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你在那近似神域的地方生長,卻還是不滿足於這無欲無求的狀態,這就是你的貪得;你舍棄了無數人想要的不用勞作和長壽無病,,來到凡塵尋找你心底的意義,這也是你的貪得;現在是你自己的心意不夠堅定,得到了你想要的生活,卻又尋了各種理由來為自己的放棄推脫,簡直就是貪得無厭了……若你孩子的心智像你這般不堅定,那這世上沒有一處不是你口中地獄。”
葉瀾晴愣住了,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種話,終北國沒有,孫家就更不可能有了。這個少年將她心底深處那個隱藏了很久的影子忽然扯了出來,曝露在強光之下,讓她覺得胸口一涼,腦袋裏“嗡嗡”作響,有一萬句話想要辯解,可每一句都顯得那麼無力和蒼白。如藕段般的胳膊沉沉的垂到了身體兩側,再也沒有力氣抬起來了。
“小小年紀,如此殘忍。”葉瀾晴像忽然老了十歲一般,本來亮晶晶的美眸,失去了所有的光澤,雙眼之中,隻剩下一片死氣沉沉。
“這些事,你自己心裏早就很清楚了,不是麼?”林知夏端起汽水,咕咚咕咚的一口氣灌下去大半,起身就要離去。
葉瀾晴努力的想扯出一抹笑意,可麵上的神情卻是比哭還難看:“你呢?心裏的事要藏到何時?”
林知夏腳底一頓:“你怎麼知道?”
“想必你不知道常飲神瀵的人能通人心吧,”葉瀾晴有氣無力的說道,“雖然我已經有段時間沒喝了,但你的心事已經結成心魔,太過顯眼了。”
“還請你替我保守秘密。”林知夏轉過身來,朝著葉瀾晴鄭重的鞠了一躬。
“這是自然,我的來曆,想必在你那兒也是很安全的,不是麼?”葉瀾晴直勾勾的盯著林知夏。
林知夏遲疑片刻,心中自嘲道,如今自己都拿任務做起交易來了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
“就此別過,希望我們不會再見。”